------------ 窝囊退役(1) 徐胜文的故事,要从退役那天讲起。 那天,他原本以为要永远脱下军装了……在客车上发生的一个意外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汽车在弯曲的山路上行驶,这部车自省城火车站出发,一路颠簸驶向S市,由于修路的原因,数十公里的路走了半天,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 进入秋末,空气无比烦闷,还夹杂着丝丝寒意。 所有乘客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提防即将到来的危险。 随着“吱嘎”一声紧急刹车,司机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 “开什么车,车上的人全给我下来!”只见一伙青年骑着摩托车,手持铁棍横挡车头,碗口粗的铁棍猛往车上砸。众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随着“哗啦”的一声,车窗玻璃被砸碎,几个凶悍的年轻人已经从窗口跳了进来。 “全给我听好了,识相的乖乖趴下,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扔过来,我不想伤人!”10余凶汉手上或刀或棍,这一发话车上的乘客竟无一人敢吭一声。 “哟,这里还有一位解放军叔叔,请你把钱拿出来好吗?”一个彪形大汉挖苦之余还对着一位身穿军装的战士做着鬼脸——这位窝囊出场的战士,就是徐胜文。 “我、我没有钱,我也不是解放军……我刚退役的!”紧靠着身边鼓鼓的背包,徐胜文说话有点发颤。 “没钱!刚退伍还没钱,别装了,我知道,你们大兵退伍是有退伍费的,把你的退伍费拿出来!”歹徒见徐胜文惧怕之下手足发颤,越发横行无忌了。 “退伍费我早寄回家了……”见歹徒目露凶光,徐胜文不由自主地往里挤了挤,手心皆已出汗,不经意间将里座的一位中年人吵醒,没想到那中年人眼睛向他一横:“没出息!” “等下跟你算账!”此刻大汉和几个劫匪全奔向后座,徐胜文长出了一口气,其目光却也和其他乘客一样转向后座。 但见四五名劫匪嬉皮笑脸戏弄着一位姑娘,姑娘尖声哭叫,无奈车上的乘客尽皆木然,没一个敢上前说话。 “小美人,跟大爷我走,大爷天天花钱养你,行不行啊?”一个头目模样的劫匪低头强吻姑娘,却闻“啪”的一声,脸上早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居然不识抬举,大爷就将你赏给弟兄们了!”大汉捂着热辣辣的脸庞,一只脚使劲踹着姑娘。 “把这小妞给我拖出去!”姑娘死活不肯,但哪里经得起数个大汉的强扯,一时发出了凄厉的哭叫声。 “你这窝囊废,还没反应吗?”旁边的中年人突然目光如炬一样射向徐胜文。 “我……” “你什么?别告诉我刚刚退伍,就算真是在部队混了两年吧,你难道能说自己没当过兵?” 中年人的这句话触动了他,老实说,那位姑娘凄厉的叫声早已触及了他的灵魂——早在火车站那姑娘就如一道风景令他怦然心动,如今她遭受如此欺辱,莫名的愤怒正不断撞击着徐胜文怯弱的心。 “欺人太甚,你们这些王八蛋欺人太甚了!”徐胜文突然疯了一般冲向车门,全凭着一股憋足的气,和拉扯姑娘的歹徒推搡起来,冷不防后面“嘭”的一声,一记铁棍牢牢打在徐胜文的背上,正面一个劫匪长长的利刃也朝他腹部招呼过来。 “危险!”暂时脱身的姑娘见徐胜文面临如此险境,奋不顾身迎了上去,“噗”的一声,利刃透胸而入,姑娘身上殷红一片。 “你们……” “杀啊!”受刺激的徐胜文突然脑际一片空白,所有的恐惧已经丢到脑后,发狂之余,那气势竟令众歹徒不寒而栗。 ------------ 窝囊退役(2) “救人要紧!”恍惚之中,徐胜文听到了中年人的声音,近10名围攻他的歹徒竟被中年人两三下一一放倒在地。直到此刻,车上的乘客才大着胆子前来帮忙,更多的乘客颤抖着用手机拨着报警和急救电话。 S市市区医院,抢救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偌大的医院正沸沸扬扬地传播着一条惊人的消息:“从省城驶来的客车遭遇劫匪抢劫,歹徒劫财之外还想劫色,多亏了一位刚刚退役的解放军战士……” 徐胜文守在急救室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直到一帮记者匆匆赶来,他才像躲避瘟疫一般尴尬地站起来:“求求你们,别问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什么英雄!”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他没听到一句,只是不住推托。 上午10点左右,市区医院外驶来一列整齐的车队,一式的奔驰宝马,车上的人一个个西装革履,一下车就训练有素地紧列两旁,最后一部宝马车直奔院门口。 随之,一个30多岁的青年人风风火火地下了车。 “小婕、小婕你怎么样了?”青年人几乎是连哭带跑奔了过来,一旁的徐胜文正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蹲在门侧,被此人一冲,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瞎了眼,没看到我们刘总啊?”后面几个西装青年根本不问缘由,狠命地踢在徐胜文身上。 “你们……”徐胜文欲要申辩,却因为一夜的劳累几欲晕倒,狠狠盯了几人一眼,干脆趴在地上喘起气来。 “哟,这是怎么了,解放军同志你怎么这样了?”刚打开病房大门的护士看见趴在地上的徐胜文,再看看一旁的那些西装青年,突然尖叫起来,“不得了了,歹徒来报复了啊!”一路尖叫着向外冲去。 这一叫不打紧,光天化日之下抢匪来市区报复,这还得了,胆大一点的群众和外面不死心的记者全都跑了过来。 “在哪里,歹徒在哪里?”记者们抢抓新闻心切,几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别慌,大家别慌,这里没有什么歹徒,这是我们海明集团的刘总,他是专程来看被歹徒伤着的陈小姐的……”旁边一位长发青年见被别人误会了,赶紧向大伙解释。 解释归解释,所有人的目光却首先盯向了趴在地上的徐胜文。此刻徐胜文尚未爬起,旧伤新痕,嘴角边上还流出了一丝血迹,这场景一看大家就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海明集团的刘总啊,只是这位解放军同志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啊……”一个记者明知故问,让那刘总踌躇了一下,旁边的长发青年却哈哈大笑:“这小子八成是个癞皮狗,竟敢挡刘总的道……不过算了,不就是想蹭点钱吗,小东,拿点钱打发他走!” “起来吧,这是5000元!”那叫小东的人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钞票扔在徐胜文面前,没想到徐胜文看都不看,随手一甩将钱扔了出去,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刘总您可能弄错了,这位解放军同志是救了陈小姐的英雄,他怕陈小姐出事,在这守了一夜呢!”一位记者随口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刘总脸上顿时忽青忽白,良久突然转向徐胜文深鞠一躬:“原来这位兄弟是小婕的救命恩人,刘某有愧了!” 但见他一使眼色,小东又从包里抽出了一大沓钱:“这里是10万人民币,请解放军同志收下!” 徐胜文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蹲下,好似周围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开始做起了“门神”。 刘总再使了一个眼色,小东把包里更大一沓钱拿出:“这是50万……”没想到被刘总伸手一夺,整个包全到了他手里:“这位兄弟,这里是100万,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这一下旁边众人全都发出了嘘声,记者们却在手忙脚乱地抢拍着镜头。 ------------ 窝囊退役(3) “请您将钱收起,别说这位小姐不是我救的,就算真是我救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和您无关!”连徐胜文自己也不知道,他何时变得这么酷了,虽然他极度疲劳,但一直挺不直的腰杆却第一次挺得笔直,“等她好了,我自然离开了,不会碍着你们吧?” “不会!”刘总内心一惊,竟然莫名涌上一丝敌意,“不过我们来了,你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懂吗,解放军同志?” “这是我的事,各位请吧!”徐胜文整整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顺势一坐,旁若无人地又堵在了门口。 七彩的霓虹灯下,伴随着一首首悠扬的舞曲,濒海广场上的人们随之起舞,一对对闲情男女踏着舞步,陶醉在浪漫的秋夜里。 刚刚踱出市区医院的徐胜文如一个失魄的游魂,木然呆立在空阔的广场上。 被海明集团的刘总等人称为陈小婕的那位姑娘,因为刀口太深伤势严重,不得不紧急转往省城医院,那位财大气粗的刘总一次性包下了一架客机,专程飞往省城为陈小婕治病。他们在经过徐胜文面前时,根本就没注意到门口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原来我真的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徐胜文在庆幸小婕还有获救的机会时,内心却蓦地涌上一丝失落和醋意。拖着个沉重的军用背包,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了S市人气最旺的濒海广场,越是热闹的地方,他却越感受到空前的孤独。 “哥们儿,我说这位哥们儿!”突然一个长相极为精明的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住旅社吗?我给您介绍这里最好最廉价的旅社,服务态度包您满意!” “我……” “您先别说,我跟您说啊,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这里除了我们是正宗旅社外,其他的您肯定住不放心的!”那小伙子故作神秘地凑近徐胜文的耳朵,“我跟您说啊,这里除了我们是本分生意人外,其他的都不怎么正经,住不得啊——” 徐胜文听他这么一说,默然半晌,良久方才迸出一句话:“可我没钱!”这话听在小伙子耳朵里,他只愣了一下:“您就别开玩笑了,您这没戴肩章没戴领花的,肯定是从部队退役的兄弟。这些日子部队退役的解放军也不少了,但一个个怀里不揣一万至少也揣个千儿八百的,像您这样说的我还真是头回听见!” “真的没有,部队买的票本来是到铁岭的,因为路上出了事,我错过了该转的车!”徐胜文带着求助的神情望着小伙子,“你能让我先住下吗?过几天我再给你钱。” “过几天,你是说你这有亲戚吗,或者说从你战友那里借钱?” “不,我想在这里找个工作,挣到了钱马上还你……”徐胜文如此一说,却马上引来小伙的一片嘘声,“我当你去借钱给我,找工作啊,我还没工作呢,你当工作这么好找,今天真倒霉……”小伙子骂骂咧咧正想离开,突然猛地被人揪住了耳朵。 “放开,王八羔子,扯我耳朵干吗……”小伙子猛地抬头,赫然发现一张威严的面孔:“伍小子,又在这里骗人吗?” “钟局长,是您老啊,您大人有大量,老跟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过不去干吗?”小伙子一边吐着舌头,一边试图赶紧溜掉。 “咦,这不是今天那位见义勇为的战士吗,你还没回家?”这位S市公安局的钟局长显得那么平易近人,他一边望着一侧的徐胜文,一边向后面招呼,“老洪,老洪过来,你要找的小伙子在这里,我可帮你找到了!” ------------ 窝囊退役(4) “你说哪个小伙子啊?”老洪听到招呼跑到跟前时,全身已经湿透,活脱脱就像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一样。 “是你!”几乎异口同声,老洪和徐胜文几乎同时叫了出来——原来老洪就是昨晚车上和徐胜文同座的那个中年人。 “还穿着军装,背包也没放回,是舍不得部队吗?” “不是!”徐胜文这话几乎没有思索,听在老洪的耳里极不舒服,原本温和的话语已经十分冷淡了。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都一天了还在这里转悠,不想回家吗?”老洪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好了,“从昨天车上的表现看来,你还勉强算个合格的兵。可你的军事素质也太差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的班长排长连长都是吃素的,就让你这么混了两年吗?”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没用——我是连里最差的兵,他们在我身上花的心血已经够多了……”老洪的眼神让徐胜文仿佛又回到了连队,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敬畏,他近乎哀求地说道,“我已经退伍了,您就别老把我跟军队扯上好吗,我不是军人,我已经不是军人了……” “这样是不是就解脱了,很轻松了是吧?也没人逼你,不用站队列,不用搞体能,日子很自在,是吗?”老洪面目肃然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徐胜文,虽然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在徐胜文的眼里,却分明感受到对方是个十足的老兵——部队出来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兵无论穿上什么衣服,那身兵味是无法掩饰的。 “您……是在搞体能吧,看您现在这汗,强度一定够大吧!”内心一激动,徐胜文已经有点口吃,“可这里都是休闲的群众,部、部队不适合拉到这里来吧!” “不要东拉西扯,告诉你,你今天是退役了,但你走得太窝囊,一日为兵,终生是兵,你懂不懂这个道理!”老洪的眼里几乎欲喷出火,“就你这角色,要在我的连队,这一辈子都别想脱下军装!” “我……”徐胜文怯怯地退了两步,突然“噗”的一声跪在地上:“首长,我知错了,您就别再说了好吗?”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老洪的形象在徐胜文的眼里越放越大,“可我如今已经退役了,您能让我怎么办呢?” “退役了,是啊,你光荣地退役了!”老洪极不自然地念叨着这句话,突然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起来吧,小伙子……今天看你在车上的表现,你骨子里还是能够学好的,怎么着,愿意去我那坐一坐吗?” “去您那儿,方便吗……”徐胜文正在踌躇的时候,那叫伍小子的踱了出来,“你这个傻蛋,刚才还在说没钱住旅社,人家老洪请你去还犹豫,你当老洪那地方是人就去得了啊……” “一边去,你这浑蛋,下次让我发现你又在这骗钱,别想讨得了好!”老洪这一威吓,那神色比钟局长可恐怖多了,伍小子吓得赶紧闭嘴。 “挎包放这里,皮鞋摆这儿,这里是洗漱用具……”一进入房间,老洪就不厌其烦地对徐胜文做着机械式的说明,面部却毫无表情。 这是一个特大号的卧室,不,精确点来说这更像个训练场:单双杠、哑铃,以及各种体育用具和服装有序地摆放在房间里,较暗的角落里是张不大起眼的小床。 “首长,我就在您这坐一会儿,您不需要对我讲这些的……”直到老洪讲了那么一大串“规矩”后,徐胜文才怯怯地说了一句。 “什么话,瞧我不起吗?你个孬兵——还不愿意在我这住,刚才不是在找旅社嘛!”老洪那语气不容置疑,“甭说你只是个退伍老兵,就是你们连长过来,和我说话他也得掂量掂量!” ------------ 窝囊退役(5) “可我与您萍水相逢,到现在还不知道首长您尊姓大名呢……”徐胜文还想说下去,抬头一望,猛地发现站在那里的老洪霸气十足,紧蹙的眉头令人不怒而威,那神情好像对徐胜文颇为失望……他顿时有点怕了,“既然您让我住,我就在您这打扰一下了!” “这才像句人话,好了你自便,我还有剩下的操没做呢!”话刚说完,老洪一转身,竟自顾而去,直到背影消失,徐胜文才惊觉过来:“这么晚了,他还要做什么操?……糟糕,这里除了这张床外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他让我住下,可就一张床,那他回来怎么办?” 忐忑中,徐胜文放下背包朝外走去,他想看看这个老洪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同志,已经超过晚上9点了,您不能出去!”脚步还没迈出去,两个警察模样的人将徐胜文挡住了。 “保安同志,我是老洪的朋友,现在出去找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徐胜文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 “这位同志,不好意思,没有首长的特别许可,这里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还有,我们不是保安,我们是有关部门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一番话让徐胜文愣住了:“您是说白天也一样,没有……没有首长的许可我不能离开这里吗?” “白天您可以持工作证进出,晚上必须征得首长的许可!” “工作证?什么工作证?我哪有啊……”徐胜文还想问什么,却发现几位警察早已站到了一边:“回去吧,您是第一个问这么多话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睡梦中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徐胜文拉了起来:“起来,起来,你这孬兵,竟敢睡我的床!”徐胜文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站在跟前的老洪满头大汗,火气十足,正圆睁着双目怒视着自己。 “首长,您回来了,我本来想向您请示的……”徐胜文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对这位首长的待客之道,他已经接近愤怒了,可不知为何,总没有勇气发泄出来。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个孬兵,知道什么叫素质吗?”老洪吹胡子瞪眼的,“连队没有教过你吗,只知道你没出息,原来连基本的礼貌也不懂!” “你……”委屈之下徐胜文一行清泪流了出来:“我怎么了,我徐胜文孬兵没素质,可我已经退役了,我不干了……我说了不到你这儿,是你硬拉我来,你让我休息又没个休息的地方,这里一张床都没有,您这不是耍我吗?到底是谁不礼貌啊,我跟您无冤无仇的……”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已经泪如雨下,使老洪暂时怔在那里。 “哭完了吗?孬兵,还真没出息!”老洪一边收拾着被徐胜文睡得凌乱不堪的被子,一边漫不经心道,“当了两年兵,还要请保姆不成!” “你看这到处是闲置的门板,你的背包也好好地搁在那儿,敢说没有床?随手就可以做的事你觉得没办法?房间里这么好的条件你不知道利用,让你到荒漠或者深山老林里,你是不是要上吊了?”老洪突然语气一变,“混,混到后面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讲你是孬兵你还不服气!” “谁不服气,可我说了多少遍,我都已经退役了,您老这样寒碜我又有什么意思呢?”徐胜文嘀咕着,在部队他就经常生活在这种压抑里,好不容易熬了两年可以退役了,没想到还没到家就进了一个和部队一样令他窒息的地方。 “什么退役了,退得掉吗?告诉你,在部队你当不好兵,回到社会上也做不好人,好汉都是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你是不是想就这样窝囊一辈子?” ------------ 窝囊退役(6) “首长,人各有志,我是一个大学生,我的学业还没完成呢……我天生就不是当兵的料,为什么你们非得逼我走这条路呢?” “你是大学生?”这话让老洪又怔了一会儿,“可你毕竟去当兵了,你有手有脚的,按理说知识学得越多越聪明,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能是个好兵呢……来来来,你给我说说!”老洪突然一下和蔼了许多,拉过两张凳子,示意徐胜文坐下。 这态度使徐胜文有点受宠若惊,小声说道:“我是大一那年去当兵的……那一年部队和家乡征兵都征得火热,标语也贴到学校来了……也就是那一年父母突然都下岗了,凑齐我的学费后父母亲再也挤不出钱了,我知道父母的难处,经常在外面做些小工挣生活费。可我要兼顾学习,没有太多时间打工,于是我宁愿肚子饿点,经常做一次工用一个星期。我用钱很省,大部分时间我吃开水泡饭,那段时间,人家都叫我猴子,因为我太瘦!” 徐胜文望望老洪,发现他表情严肃,听得异常认真,于是接着道:“我当兵是因为一句玩笑话,那天一个同学说,猴子你这么能吃苦又肯上进的,去部队吧,你到了那里肯定前途无限。这话当时就使我为之一动。是啊,标语上不是说,大学生参军的退伍后可以继续完成学业吗?另外,到了部队表现稍好的还可以优先提干,到那时我还用得着吃开水泡饭吗?这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展现在我眼前,我就这样满怀憧憬地报名参军了……” “后来失望了是不是?”老洪叹了口气,“你这样入伍本来就动机不纯,很功利也很现实,怎么当得了好兵!” “首长您说得对,到部队后我发现全然不是这个样子,我是努力过,我也有过理想。可后来随着一次次失败,我不得不接受现实,或许我天生就是孬兵、窝囊兵!” “失败?如何失败,你说!”老洪抽出根烟来又开始凝神细听。 “我站不好队列,班长老说我左肩高右肩低脖子还歪了一点,于是天天给我开小灶。开始还正儿八经每天给我纠军姿,一个月以后发现我无论怎样就是好不了,班长火了,宣布我从此没有权利休息,别人在休息时,我却只能练军姿……” “你们班长不过分,只是你的军姿后来好了吗?”老洪摇了摇头,“你根本就没有军人的味道,我看你这个军姿还是白练了!” “是的首长,后来班长让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他却做自己的事去,也没人管我——我就老一个人站着,但后来我自己也失去信心了,根本就不是在站军姿!” “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在站军姿啊,还有,你的训练要有人看着才能练起来吗,你训练是给人看的?”老洪突然将烟头一甩,“你努力过,你有理想,亏你好意思说!” “可后来班长排长都说了,我也认可了,都说我……我这是天生的,我这姿势根本没办法纠正!” “屁话,你是孬兵,你的班长排长就是无能。有这样练兵的吗?当兵的能这么认命吗?”老洪突然将凳子一踢,“一群废物!” “我的体能也不好,跑5公里肚子疼得厉害,俯卧撑做不到50个就再也起不来了……”老洪还在听,徐胜文也不敢停下来,“我胆子也不够大,手榴弹实弹练习差点没扔出去,幸好连长从我手里抢了出去,400米障碍我跑不开,人家说我是安全标兵……” “够了,够了!”老洪突然大吼了起来,“还说什么,我都明白了,很光荣吗?孬兵!” “今天到这里,自己整理一下,睡觉!”平静下来的老洪刚转身,却又回过头来,“对了,你那个连队什么番号!” “报告首长,我曾经服役的是B军L师三营八连,以前H旅扩编的!” “你……”这么熟悉的番号听在老洪的耳里无异晴空霹雳,原来这正是老洪过去的老连队!虽然经过无数次裁军扩军,营番号变了,团番号改过,但英雄的八连一直未动,这个窝囊至极的士兵竟然来自英雄八连,这件事折磨着老洪的心。 “告诉你,今天你到了这里,就别想这么轻易出去了!”老洪一本正经,绝不像在和徐胜文开玩笑。 “为什么,首长,我想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想得倒美,我这是想走就走得了的地方吗?” “可您总该说个理由吧!” “理由……哦,对了,你昨天自卫过度,几名歹徒因此身亡,虽然尚未判刑,可你被限制自由了!” “就算要关,我也不该关您这里吧!”徐胜文嘀咕了一句,没想到却惹怒了老洪:“不关我这里,你想去哪里啊?告诉你,我说关这里就关这里,这就是公安局,你不信试试,看你有没有本事出去!” ------------ 特殊训练(1) 一天、两天、三天,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徐胜文一直被丢在老洪的那个操场式房间里,更令人难受的是老洪几乎天天早出晚归。他每天早晨不到5点就起床,在房间那些训练器械上折腾半小时后出去,到晚上10点多才大汗淋漓地回到房里,徐胜文积了一肚子的话刚要和他讲,他已经呼呼大睡了。 这段时间老洪好像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从来没有想到要留点食物或水给徐胜文,前两天徐胜文还能挺着——部队临行给每个退役兵买了大量食物和水,后来东西吃完了,强烈的饥饿折磨着他,徐胜文的愤怒逐渐到了极点。 清冷的月亮高高挂在空际,转眼又是大半夜,“咕……”一阵饥饿感袭来,徐胜文禁不住紧缩了下肚子,看到酣然入梦的老洪,突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起来,你起来,我不干了!”徐胜文极力摇晃着熟睡中的老洪。 “别吵,睡觉!”老洪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他的舒服觉。 “睡个鸟觉,我饿了几天,能睡得着吗?”见老洪没有反应,徐胜文几乎跳了起来,“你个浑蛋、神经病,我和你无冤无仇……”徐胜文几乎是连哭带吼,这叫声终于起了作用。 “老洪,有事吗,出什么事了?” “老洪,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别吵了大伙睡觉哈!” 从隔壁传来各种声音,徐胜文到此时方才知道,原来四面都有人住。 “好了好了,没法睡了!”老洪一骨碌坐了起来,点根烟,“对,现在这样子才对劲!”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徐胜文是在对他发怒,“你小子平时要是像现在,也可能不会是个孬兵了!” “抽烟吗?”老洪将烟递到了徐胜文面前,“这玩意男人抽的,你现在有资格了!”老洪似笑非笑。 见徐胜文根本懒得理他,老洪递给他一包方便面:“先吃点这个吧!” “拿来!”徐胜文也不客气,一边啃着一边道:“水呢,哪里有水?” “这是钥匙,后面是水房……”没等老洪说完,徐胜文一把接过钥匙而去。 “有病,一个水房竟然也是铁门,难怪我发现不了!”猛灌水的同时,徐胜文还在诅咒着老洪。 “快停下!”见徐胜文如此疯狂地灌水,紧随过来的老洪将他一把扯了过来,“饿了几天还这样灌水,要命不要!” “我死了你不正顺心吗?”徐胜文对老洪的好意根本不领情,“好好的你关我几天干吗?囚犯也得管饭啊,我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哟嗬,这不也硬起来了吗?”徐胜文越是骂,老洪反而越是高兴,等他发泄了个够,老洪才慢慢地走近,“小子,别得理不饶人,我还是你的首长呢!” “我呸,什么首长,我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那你在乎这个吗?”老洪从内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条,那是一张传真件,上面清晰地写着: 命令 B军L师3营八连战士徐胜文延迟退役,延迟期间暂在S市有关部门听调,此同志去留由老洪同志决定。 此令 B军司令部 2006年12月 “这个是复印件,或许你信不过,行,现在是凌晨3点,我就给你们B军军长来个紧急集合,让他电话里跟你讲!”老洪煞有介事地拿过手机,说了几句后将电话给了徐胜文。 “小徐啊,知道我是谁吗?”那声音虽然和蔼,却极为刚性,徐胜文一听就听出声音来了:这不就是B军一号人物冯军长的声音嘛!虽然两年时间里冯军长只到过L师数次,但每一次他的到来都会给战士们留下深刻印象,徐胜文当然也不例外。 ------------ 特殊训练(2) “首长好!您是冯军长吧?” “对,我就是。小徐啊,回到家乡了吧,家乡还好吗?” 徐胜文蓦地像触电一样站得笔直:“L师三营八连战士徐胜文正和首长通话,请首长指示!” “好的,小伙子,好好跟着老洪同志,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徐胜文已经听不清了,激动之余却又有点疑惑:一号首长竟然半夜给我这样一个窝囊兵打电话,可他直接给我的第一个命令竟是跟着这个近乎变态的人…… 徐胜文刚刚发了阵狂,这会又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了。 “怎么,还有疑问吗?” 徐胜文摇了摇头。 “没疑问,你这个兵算是正式归我接手了,在我手里,你不可能混得下去的!”老洪坏笑着,“现在我命令,睡觉!”他再也不看一旁发呆的徐胜文,自顾睡了过去。 那晚徐胜文一夜没睡,凌晨5点刚有睡意却听到了一阵长长的哨声,在连队这是起床哨。“你个孬兵,起床哨,没听到吗?”老洪一边飞快地穿着衣服,一边近乎发怒地踢着睡在木板上的徐胜文。 “快点!快点!”老洪绝对比新兵连班长还凶,徐胜文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裤,拿起了不久前收藏好的腰带。 “干什么去?”老洪见徐胜文径直往门外就冲,板着脸训道,“乱七八糟的,早上第一件事是什么,连队没教吗?” “报告、报告老洪同志,在连队第一件事是出操或者体能,然后整理内务!”经过头天晚上一号首长的交代,徐胜文已经默认了老洪对自己的管理。 “废话,这里改过来了,由于训练地方较远,先整理内务,限你3分钟内把被子叠好!” “3分钟,我在连队最快也要5分钟!”虽然争辩着,徐胜文依旧趴下身子,开始叠被子。 “停!停下来!”老洪突然一脚踹了过来,“叠个被子还有意见,今天不叠被子了,你喜欢训练我让你训!” “没听到吗,叫你停下来!”直到徐胜文无奈地站起望向他,老洪才突然叫了一声:“立正!” 徐胜文条件反射般地并拢双脚,两腿绷直,内心忐忑不安地猜测着老洪下面的动作。 “左肩低一点,头歪过来!”老洪像琢磨一件艺术品一样矫正着徐胜文的军姿,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对头,就是这样,你别动啊!” 徐胜文听到侧后方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这是用塑料泡沫保护的,全是特制地雷,这些东西触地就炸!”徐胜文听着老洪念叨,十分吃惊,因为正站军姿全身绷得紧紧的,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突然感觉头上一片冰凉,应该是有铁制品放到了头上,紧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塞到了两腋下。 “夹紧!”听着老洪的命令,徐胜文不情愿地两手往里一压。 “行,这绳子扎实,不会掉下来,这里也夹紧!”老洪指的是双腿间,见徐胜文双腿将那东西一头的绳子牢牢夹住了,老洪才缓缓道,“你头上顶了一个特制地雷,两腋和双腿间也各夹了一个,你如果乱动,地雷一爆炸你可就成了烈士了!” 老洪那声音不啻晴空霹雳,把徐胜文吓得够戗。虽然早就猜到了什么,毕竟没亲耳听到这么残酷……不断诅咒老洪的同时,求生的希望也支撑着他,他还真不敢乱动了,心里胡思乱想着:这个老洪如此神秘,他的地位高到连一号首长也对他如此尊敬,我毫不怀疑他敢放几个真地雷在我身上,我真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就这样一日一日,从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老洪对徐胜文的军姿训练加大了量,他逐渐习惯了,甚至感觉不到身上地雷的存在。他慢慢找到感觉了,站在那里开始像一个兵了。最后有一天,老洪气喘吁吁搬回了一块有徐胜文个头那么高的镜子。 ------------ 特殊训练(3) “孬兵过来,现在不训练了,过来帮个忙!”老洪将镜子立好,找来锤子,自顾打起了边上的钉子。 “报告老洪同志,我想问个问题!” “什么问题,问吧,今天我高兴!”老洪突然肃然道,“你也来了一个多月了,最难过的军姿一关已经解决了,所以立个镜子让你自己也欣赏一下!” “报告老洪同志,我的问题没了!” “我当然知道你问的就是这个,不过凭良心说,你这一个多月的辛苦值吗?”老洪望了望徐胜文,“你看起来已经像一个兵了,虽然差不多是用生命换来的。” “报告……老洪同志,值,再苦再累再危险我认了!” 徐胜文突然掉下了眼泪。其实在连队,他一直想找到这个感觉,可一次次失败了,直到退役,连队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如果不是老洪,他可能一辈子不能体会兵的意境,他去哪里找老洪这么优秀的教官…… “想家吗?铁岭离市区只有半天的路程,可你这一退役,一个多月了还没回趟家,你父母会不会担心,他们知道你在这吗?”这会儿老洪显得那么亲切,斜躺在徐胜文搭起的木板式地铺上,正和满头大汗的徐胜文闲侃。 “对不起……老洪同志,我的俯卧撑任务还没完成!”徐胜文艰难地支撑着,“351、352……” “任务?”老洪蓦地从地铺上跳了起来,“做俯卧撑怎么是任务了?” “不是任务……是什么?不是您下达……的吗?”徐胜文口中说着,手下却绝对不停。 “做了多少了?” “370……380……还有最后一个!” “好,就是从这一个开始,接着往下做!”老洪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别停,别停,我不叫你停你千万不能停,听到没有……” “好……到底要做多少?” “你数数目干什么,以为做俯卧撑是做数学啊!”老洪突然高声叫道,“做下去,一直做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准停……” “我不行了……”又折腾了好一阵,到底做了多少,徐胜文真的不知道了。 “就是要从做不了开始做,有突破才有创新,明白吗?没我的命令不准停……”老洪一个劲地催促,徐胜文机械地应付,突然“嗡”的一声,整个大脑失去了知觉。 “起来,给我起来……”徐胜文挣扎着爬起来,象征性地折腾几下,终于趴了下去。 “起来,你个孬兵,连俯卧撑也做不了!”第二天凌晨尚在睡梦中,徐胜文就听到了老洪爆炸似的吼声。自从徐胜文军姿练好之后,老洪好一阵没对他发脾气了,这会儿火山重新爆发,徐胜文反而有了一种亲切感。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徐胜文蓦地敬了个礼:“是,老洪同志,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一个军人练不好体能,你还做什么军人!”老洪突然大叫一声,“上杠!” “请问老洪同志,单杠还是双杠?”徐胜文问道,老洪不发话,他不敢随便上去。 “都要上,磨蹭什么!”只见老洪站在单杠面前,“给我把一到八练习全给做上,做不上不用吃饭了。” “报告……老洪同志,我只能做到三练习!”徐胜文怯怯地望着老洪。 “废话,不做怎么知道,给我上!”在训练场上老洪从来说一不二,一个多月来徐胜文早已领教。 “撑臂……后倒……”做到三练习时,徐胜文突然觉得一阵轻松,紧接着四练习,五练习,但做到六练习却再也撑不下去了。虽然没有完成老洪的要求,徐胜文却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我……我做到六练习了,我竟然可以做到六练习!”六练习,在连队也能挺起胸膛做人了,徐胜文当了两年的窝囊兵,这回当然特别兴奋。 ------------ 特殊训练(4) “六练习,这也能高兴吗?”但见老洪拉着单杠,十分潇洒地甩了几个大回环——那是最高难度的单杠八练习,“这八练习也平常得很,我40多岁了,做这东西还跟玩儿一样,你不脸红吗,孬兵!只有你们这种孬兵才觉得高兴。” “可我做不到……我能有什么办法!”徐胜文大喜之后转向大悲,“难道我不想吗?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这么潇洒!” “潇洒?你说这是潇洒?”老洪狂吼起来,“昨天要你做俯卧撑,你给我做数学,点给谁听啊!单双杠是体能和技巧的结合,做不了俯卧撑,你凭什么做单双杠七练习、八练习,一分汗水一分收获,你以为很潇洒吗?” “不断坚持,才能不断突破,你现在做到六练习了,很高兴吗?一点也不奇怪!这一个多月,你以为白练了吗,难道你还真的仅仅在站军姿?体能是综合性的,你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从三练习突破到六练习,那七练习、八练习又算什么?随随便便就说做不到,你对自己负责任吗,你对得起这身军服吗?” 老洪这番话虽然难听,徐胜文却知道其用心良苦,当即蓦地趴下,做起了俯卧撑。他心想:老洪说得对,不能轻易认输,在连队就是因为我轻易认输,不仅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无数战友,我也因此博得了窝囊兵的“荣誉”。我不想再窝囊,既然有这样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要努力奋起。 徐胜文觉得,越是在老洪愤怒的时候,才越显出他的可爱和亲切。他决定了,就算刮掉层皮,也要配合老洪的训练,做回一个真正的士兵。 “从今天开始,把这些东西绑上!”但见老洪捧出一堆沙袋,“两手、两脚各绑一个,胸腹部用大的!” “要绑多久呢?什么时候可以取下?”徐胜文潜意识里对老洪已经颇为尊敬了,这话问出去也特别“温柔”。 “废话那么多,叫你绑你就绑,不叫取下不准取下!”老洪好像并不领情,“讲话这么娘娘腔干吗?当兵的没有当兵的味道!” “是,老洪同志!”徐胜文麻利地将沙袋绑好,直到自己像个大粽子,他突然感觉滑稽,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很好笑是吧,你个孬兵!”老洪突然大叫一声,“孬兵!” 徐胜文愣了一下,终于也大叫一声:“到!” “又是娘娘腔,没听到,再回答一遍!” “到!”徐胜文倾尽全身之力,一个“到”字几乎从丹田蹦了出来。 “科目:八公里越野。目标:濒海广场。出发!”老洪命令刚出,已经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徐胜文只好拼命赶上,因为通过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他知道,如果落在老洪后面,后果常常是难以想象的。 从这天开始,徐胜文的双手双脚和胸腹部都被绑上了沉重的沙袋,除了睡觉他从来没有摘下过,可老洪却没有因为他身上绑了这些东西而减少训练量,俯卧撑一样做,八公里越野一样跑,单双杠一样上……最尴尬的是队列训练,徐胜文绑成棕熊一样被老洪训着,直到有一天早晨,老洪突然把他叫醒。 “孬兵,整理着装!”徐胜文一下床,老洪就开始喊口令了。 “不对,今天这些劳什子要卸下来了!”老洪看见举止臃肿的徐胜文突然露出微笑,“这样下去,那边要看笑话了!” “是,老洪同志,请问今天训什么科目!” “检验成果!”老洪突然郑重地看着他,“和新兵连一样,已经三个多月了,今天如果检验通过,你就自由了,根据你自己的意愿,你可以选择走或继续在此受训!” ------------ 特殊训练(5) “是,不过请问老洪同志……” “向后转!”老洪好像并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但从他复杂的表情徐胜文可以知道,这种日子已经不长了,看似凶狠实则友善的老洪将很快结束对他的“领导”。 那天老洪带徐胜文到了一个武警中队,在那里进行了一天的队列训练和体能器械等训练,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队列动作不再慢半拍,自己的体能成绩在这个中队竟然也是全优,他这才明白了负重训练的好处。怀着感激的心情,他们回到有关部门,老洪拿出徐胜文退役时的那个背包,他才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小伙子,不得不跟你说这句话了……”老洪沉默好久才暴喝一声,“徐胜文!” “到!” “你的兵役生涯到此结束!” 老洪的一句话让徐胜文怔了好久:“您说什么,小伙子?您叫我徐胜文!” “对,你不再是孬兵了,你也不再是士兵了!”老洪微笑着,“你这样走,我才放心!” “可……” “对了,那纸复制的命令很容易造,而你的那位一号首长,我的老战友,他答应给你,也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机会。我们不想让一位战士像当天的你一样走出军营,明白了吗?” “首长!”徐胜文突然敬了个礼,“我明白了,可我感激你,真的很感激你!”徐胜文泣不成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伙子,先别忙走!”徐胜文狠狠心刚转过头,老洪身边一位中年人叫住了他。 “您是……” “我姓钟……” “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您是市公安局的钟局长!”徐胜文“啪”地敬了个礼,“首长好!” “变样了!变样了!”钟局长叹息一声,“三个月前因为你,老洪在我面前发牢骚,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想不到还真……”钟局长摇了摇头,“小伙子,愿意去我那坐坐吗?” “去吧,小钟不会像我一样扣你三个月的!”老洪坏坏地笑着,“你啊,家里不是很困难吗?真要想在这找工作肯定要让小钟帮忙,他会给你面子的!” “老洪别给我添麻烦了,嫌我不够乱是吧……不过,这小伙子如果真想找工作,我倒是有个去处!” “谢谢……两位首长了,我确实还不想这么快回去!”谈到工作,徐胜文蓦地想起了陈小婕,这几个月来都是高强度训练,根本无暇想别的东西……此刻一旦放松下来,那姑娘的影子顿时浮现在徐胜文脑海中,“不知她伤势如何了,如果好了,她现在在哪里呢,她还记得她是为我挡的那一刀吗……” “走了,小伙子,想什么呢!”突然钟局长将他拉了一把,徐胜文向后望去,老洪点了点头正目送他离去,却也满眼是泪。 以前从未见过老洪流泪,可这回见了,他却万般难过,他知道,那是送别的泪。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老洪那个特殊的“军营”里,他实实在在做了回真正的军人。徐胜文哭了,但眼泪藏在心里,因为他不想再做孬兵。 “小伙子,和老洪相处这么久有什么感想吗?”钟局长双目凝视着徐胜文,神情异常严肃。 “这个……老洪,不错的!”徐胜文找不出更好的词,“他不喜欢孬兵!” “这话很恰当,不过分,虽然我很久没带过兵了,可我一眼就知道,经过老洪训练,你现在绝对是个好兵……和三个月前没法比啊!”钟局长叹息一声,“这就是老洪,他经常做出人意料的事情!” 钟局长黯然道:“可就算和你相处了三个月,那又怎样,你除了知道他叫老洪,他把你训成了好兵外,你还能知道什么呢?” ------------ 特殊训练(6) 徐胜文摇了摇头:“除了训练,老洪很少说话。” “小伙子,想听听老洪的故事吗,我猜他不会和你讲这些的!” 徐胜文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也算和他有缘,我今天就和你讲讲!” 钟局长的思绪回到了20年前的上世纪80年代,那时,中国南方的对越自卫反击作战进行得如火如荼。老洪是曾受过特训的八连连长,钟局长则是八连三班班长。 老洪他们奉命据守在老山一线,那个时候敌我双方火力点交叉布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盘踞在酷热干燥的猫耳洞里,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 战斗进行到一个月以后,老洪所带的一连人已经所剩无几,钟局长和老洪一样,仅带少数几人坚守于阵地一隅的一个猫耳洞里。 因为老洪所在位置的险要,那段时间里,钟局长听到从老洪洞口方向传来的无数次激烈枪声,先是越军三个加强连的兵力连番猛攻,接着又是我军侦察连的几番激斗。钟局长猜测:老洪阵亡了,而洞口应该已经陷入了敌人手中,从守敌之顽强来看,应该不是普通的越军部队。 因为位置的险要和守敌的顽强,这个洞口后来引起了总部的重视,给特战大队下达了必须夺取的死命令,但特战队和侦察连一样,牺牲10余名战士以后再也不敢强攻了,于是封洞。这一封就是一个多月,期间发生多次零散战斗,特战队竟然牺牲了30多名队员,终于在一个阴暗的夜晚,侥幸摸进洞内的特战队员生擒了正在熟睡的“敌人”。 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与其对峙一个多月的人竟是区区一人,不仅如此,包括前面三个越军加强连,还有我军侦察连的战士,总计近千精锐部队的对手也仅是他。而他,就是打红了眼在洞内根本无法辨别敌我的老洪,身畔早已牺牲的近百名战友的尸体激发了他的斗志,靠罐头和洞内滴水支撑他足足守了数月之久…… 坏就坏在老洪被特战队“俘虏”的同时,洞内还藏着一个受伤的越南女兵,他因此被冠上了叛国罪的嫌疑,而这个女兵在审讯时也极不合作,对于老洪是否叛国的问题,她不置可否。老洪就这样以叛国罪之名被俘了,由于不足以判死刑,这一关就被关了20年。 “这件事直到数个月前情况才清楚,这个越南女兵是老洪军校时的同学,她摸进洞内被老洪打伤,发现是熟人后老洪才没有要她的命!”钟局长接着道,“她被释放后一直记挂着老洪,几年前就寄了一封信过来,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封信辗转了数年,直到几个月前才转到了我们这里!” “老洪出来的那天,又做了一件常人难以想象的事!”钟局长望着听得入迷的徐胜文,“那一天不知从哪闯来一支神秘莫测的恐怖分子,他们绑架了途经我市的一个国际考察团,这些人中有任何一个出事,都将在国际上引起波动。市区出动全部警力加上当地驻军一个团,竟然先后被恐怖分子干掉了100多人……我们的狙击手明明扣动扳机,却总会先行倒下,当时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厉害。” “那个时候因为路途的关系,特种部队最快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但恐怖分子可能不到半小时就会离开我市。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在场的军区首长和我顶着压力把老洪放出来了。” “我们知道他是神枪手,但关了20多年,着实有点担心……可担心后来被证明是多余的,这个老洪,硬是凭着手中一支改装后的老式步枪,将数十名歹徒牢牢钉在船上不敢动弹,我们数千军力警力难以完成的事情,却靠老洪做到了,他救回了人质。” “歹徒走后,不仅俘虏,甚至连遗体也未给我们留下一具。经过特战专家对现场遗留物的勘定,后来肯定这是一批经过特殊训练的不法分子,这些人在轮船沉没后仍能逃生并将所有遗体带走或销毁。 “我们侥幸获得一个奇怪的头盔,那是唯一完整的战利品!里面装有芯片,可以间接发号施令——代替你的眼睛你的手,助你完成射击……上面有个射击孔,100多名优秀的战士和警官们,就是牺牲在那射击孔下——那叫头盔枪,眼睛盯向哪里,子弹打到哪里,是当今大国正研究的最先进的特战武器之一!可就是装备如此先进且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他们也栽在了老洪的枪下,而老洪,凭借的仅是我为他私自保管了20多年的一支老枪。” “这件事之后,老洪接到了一个神秘的命令——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具体来自哪里,我只知道老洪不光出了监狱,还搬进了那个部门大院……虽然离公安局只有咫尺之遥,但自他到那里后,那块地方也开始变得神秘起来了!” 钟局长意味深长地望着徐胜文:“小伙子,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您是说他训我也不光是为了让我做回好兵,或许也有其他目的?”徐胜文蓦地一惊:“可他为什么今天让我走?” “这我就不明白了!”钟局长叹息一声,“不过你记住,老洪是值得信任的人,他无论要你去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去做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老洪不是说了吗,要我帮你找个工作。怎么了,你不愿意留在市里吗?” “我愿意,谢谢钟局长!”看得出来,徐胜文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对他来说,只要能够留在S市,他和那个姑娘的距离就近了一步,也就有了机会…… ------------ 保镖风波(1) 徐胜文在钟局长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学校式的训练场,钟局长告诉他,这里以前是个警校,警校搬迁后这地方成了一个特殊人才的培训场所。 “您带我来这干吗呢,难道……不是给我找工作吗?”徐胜文小心翼翼地问着。 “小鬼头,还是被老洪吓怕了——你放心,我不可能是老洪,他能做到的事我也没办法做到!”钟局长嘿嘿笑了两声,“这里所进行的,不过就是例行公事般地走几天队列,上几天简单的培训课,然后上岗!这是我们公安局负责的一个保安培训基地,凡正规保安上岗都必须到这里来过过堂!” “您是说,要我做保安?”徐胜文的神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落寞。 “是的,不愿意吗?听老洪说你是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是不是看不上保安这行业啊?” “当然不是,我觉得……我觉得职业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徐胜文小声说着。从内心来讲他是更想找个“体面”一点的工作,比如做个民警,这样见到那个女孩后他才能把胸脯挺得更直。 “实话实说吧,你大学的专业荒废得久了,而且才读了一年,在这个时代是很难找份工作的。再说了,现在的民警都要经过公务员考试,我没这个能力让你进入公安队伍,我只能根据你的特长——暂时让你在保安岗位上待上一阵子,我相信迟早老洪会让你回去的。” “您考虑得太多了……”徐胜文将背包松了松,“其实我蛮喜欢这种感觉的,不知怎么,这里让我有回到军营的感觉。” “那就对了,告诉你吧小伙子,从今年开始我们这里招的全是优秀的退伍军人,差点的还不要呢,若非你经过了老洪三个月的特殊培训,你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一个排房前面,这里是培训基地的宿舍,和部队的布置几乎没有两样。 “起立!” 刚刚跨入大门,随着一声发聋振聩的嗓音,排房里所有的人都直挺挺站了起来——像极了连队的“仪式”。 “报告局长,保安第三期队员正在休息,队长梁志坚!” “稍息!”钟局长也和部队首长一样说了几句例行话,随后指着徐胜文,“这小伙子今年刚刚退役,三期报名那会儿没赶上,今天就算是开个后门吧,请你们这些先到的小伙子关照一下!”说完招了招手,那梁志坚随即向前:“请问局长有什么指示!” “这小伙子不错,军事技术也很过硬,有些别人胜任不了的工作可以考虑他!”钟局长的意思非常明显,那梁志坚“啪”地敬了个礼:“请局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钟局长的话,使徐胜文成为培训众人中受到特殊“关照”的一个。虽然培训期几乎要结束了,而徐胜文也仅仅是在此处“走了几天队列”,但没有人怀疑他的能力,给他安排的工作绝对将是令人羡慕的——因为他是市公安局长带来的唯一一个兵。 “徐胜文!你给我过来!”此刻,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带着一帮人,对徐胜文充满敌意。自徐胜文来到培训基地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已经看他不顺眼了。 汉子名叫谢天保,个高近一米九,据说曾是解放军某部师侦察连退役的优秀班长,军事五项在整个集团军也拿过名次。 “谢天保吗,找我什么事?”此刻的徐胜文虽然看出有些不对劲,但他相信钟局长的话——能到这里的都是优秀军人,都是有素质的。 “什么事!你当过兵吗,知道怎么跟班长讲话吗?”其中一名身材偏苗条的队员训斥他说,“别说班长,就算老兵吧,也不是你这新兵蛋子可以这么随便讲话的!” ------------ 保镖风波(2) “我怎么是新兵蛋子了!”虽然自己在部队是个窝囊兵,但毕竟服完役了,此刻听对方称自己新兵蛋子,徐胜文自然不服输,“谁要觉得我不配和他讲话,请闭嘴就是,老兵新兵不是叫出来的,你们说了不算!” “哟嗬,还挺有个性的!”“苗条”摩拳擦掌却随即被大个子推到了一边,“别惹事,他有上头罩着,到时吃亏的还是我们!” “你看他得意的!”“苗条”似乎颇为不忿,“徐胜文,别以为你上面有人,这个培训眨眼就过,到时候看我教训你!” “明人不说暗话,你姓徐的不是靠真本事进这里的,你怎么着原本不关我的事,只是有个差使你不许和我抢,即便是被你抢到了,咱兄弟到时也不会放过你!”谢天保咂咂嘴,“其实就凭你的本事,你也不能胜任那个工作的,只是有时候有些人肯定耍手段——我谢天保即使不要这个工作,对耍手段也是深恶痛绝的。” 这一番话听在徐胜文耳里自然不忿,他缓缓向几人靠近:“既然这样,我徐胜文也交个底——第一,你们说的什么我莫名其妙;第二,你们如此行事实在有愧军人形象;第三,徐胜文过去或许胆小过,可现在你们真的找错了对象……”自从老洪那出来以后,徐胜文俨然已经脱胎换骨,军人的那种强悍气质表露无遗。这让曾是这里最优秀学员的谢天保等人感受到了极大压力。 “这么说工作你是要定了?”谢天保眼里已经露出了煞气,他旁边几个人也是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徐胜文。而徐胜文由于初来乍到,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帮手,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怕了,现在才怕已经晚了!”谢天保稍一用劲儿,已经猛地一记冲拳打出。他人高马大,比徐胜文高出了整整一头,这一拳实实在在朝徐胜文脸部招呼过来。 突然一阵晕眩,谢天保听到了“咔嚓”一声,紧接着自己的关节部位钻心地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谢天保抬头,眼前站了个中年人,虽然年纪偏大,神情却不怒而威。 “以前看见一个窝囊兵,我花了三个月才将他训得像点模样,可今天看到了这么多土匪兵,我该怎么做?难道我就这样一直训下去吗!”中年人自言自语,一旁的徐胜文却早已喜形于色:“首长,您来这里了!” “是我,我老洪来看你了!”来的正是老洪,但见他转向徐胜文,“本来就是想看看你,刚才听到你们的对答,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那您……” “你们这里呢,所有的学员培训后都要到保安公司上班——只有一个例外——这个特别选出的学员培训结束后要随我去集训三个月,以便担当特殊的任务!” “这个任务呢,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复杂,原因就是前段日子有位女士遇到劫匪,该女士的公司拿出了5000万给市公安局下属的保安公司——请一个拳脚过硬的保镖来保护她的安全,还必须是文武双全,能处理简单办公事务的……” 话说到这里,老洪顿了一顿:“这个任务看来非你莫属了!” 这话引来了现场一片骚乱。 “老头,你说什么!” “胡言乱语,你算什么东西!” 局面几乎失控,只有关节已脱的谢天保满脸痛苦不发一声:他已经知道了此人的厉害,可惜从外表看来谢天保却半点事也没有——无论痛得多厉害,部队已经铸就了他坚韧的性格,尽管忍受着激烈疼痛,他硬是没吭一声。 ------------ 保镖风波(3) 老洪嘿嘿笑了几声:“臭小子,都当自己退伍了吧,放鸭子一样,哪里像个当兵的!”这话很有作用,他的话音刚落,众人都静了下来。 “我看就这个大个子有点兵味!”老洪突然将谢天保一拉,“咔嚓”数声,卸下的关节竟在瞬间接上了,“大个子你也不行,痛就痛,你忍什么,已经像个土匪了,还要什么面子!” 这话说到了谢天保的心坎上,只见他垂头丧气:“我知道您不是一般的人,何必跟我们晚辈过不去,有话请讲吧!” “也没什么话,不过就是来看望一个被你们孤立的小朋友,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怕人家耍手段,是怕那个保镖的工作被人家抢了吧?我这里也告诉你们,除了他,这里还真没人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别冲动,不要以为我是信口开河,先说第一条,这里有哪个跟过我,跟我训练过?告诉你们,现在雇主已经开口了,聘任保镖一个月后就要上岗,还要跟过我老洪的,这里除了徐胜文,已经无人符合条件了。第二,人家提出了要能处理简单的公务,说得明白点,需要大学的学历,你们谁有啊,就人家徐胜文有。第三啊,你们这样欺负新人,哪里像部队出来的呢,倒有点像监狱的囚犯……” 老洪举了N条徐胜文做保镖的理由,把这里数十人几个月的梦想彻底粉碎了——挣的是巨款,听说保护的还是美女,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即使是这些刚迈出军营的战士,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此刻他们的梦想被老洪粉碎,顿时愤怒起来。 “老家伙,你算老几!”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削的小伙子满脸不服的神色,小伙子叫殷天广,1998年当的兵,在南边某部队服役近10年,早就是“老兵油子”了。虽然个子不高,但由于其服役前进过武馆,练得一身好武艺。 “你说得头头是道,凭什么让我们相信,若是教官也还罢了,可你不是……你说要跟过你的人才可以做保镖,我没跟过你,但我敢说,凭你这把年纪不要说胜了场中这许多兄弟,你想赢我可也得掂量掂量了!” 殷天广和谢天保这两个带天字的一直在暗中争夺这个保镖的位置,此刻横插进一个徐胜文,竟然自动走到一起来了。 谢天保虽然刚吃过老洪的亏,但那动作太快,有点像魔术,见殷天广发难,谢天保下意识也颇为兴奋。若是殷天广赢了,说明这老头刚才那一下纯属取巧,自己也不必怕他了;若是输了,他殷天广也吃了一个亏,以后也就没脸揭他刚才的短了,刚才被老洪所制的窝囊相,别人看不出,殷天广这武术高手肯定早看破了…… 谢天保还真是高估了殷天广——应该是低估了老洪,殷天广武功高强确实不虚,但如老洪如此之快,接近“神化”的功夫,以殷天广的眼力,根本无法看出个子丑寅卯。他之所以敢向老洪叫阵,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老洪在那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制服了谢天保。 “小伙子,你满口脏话,在连队肯定是个不守规矩的兵。不过我老洪还就对你这脾气,怎么着,想和我老家伙较量吗?”老洪讲话漫不经心,神情却充满了挑战味。 “你年纪一大把,手脚重了我怕你受不了,我知道你是个官,可话先挑明,一事归一事,你若事后报复就和我明着来,否则也别怪兄弟我不客气了……”但闻关节咯吱咯吱地响着,殷天广边说边拉开架势,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武术高手。 ------------ 保镖风波(4) “小伙子话也真多,行,你想怎么着我奉陪就是!”老洪坏坏地笑着,看似茫然地望着殷天广那极酷的架势。 “老洪,当心!”突然一声惊呼乍起,所有人的眼神全集中在殷天广和老洪那边,竟无人注意发出招呼的那人。 拳风呼呼,殷天广所经之处,几乎带起一阵旋风,全身犹如绷紧的弦,整体翻腾向前,将老洪逼得连连后退。 “咚”的一声闷响,殷天广一记重拳袭来,被老洪避过,那一拳正砸在一颗白杨树上,水桶粗细的白杨树激烈摇晃起来,树干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拳印。 “好,虽然笨拙了些,毕竟不是花架子!”旁边诸人看得大气也不敢出,老洪却依旧品头论足,“看来这脾气大点的人都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 “老洪,别打了……”声音传来,别人没看到,老洪却已经发现钟局长和粱志坚等人。 “别急,这小子没吃过亏,我和他玩玩!”老洪一边说话,一边却绝不停留。扣腕、锁喉,一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动作……但见老洪只一抖动,殷天广竟在这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趴地。老洪顺势一屁股坐在他背上,点上烟,竟懒得瞄他一眼:“这小子不懂尊老爱幼,我老家伙今天给他上上这一课!” “行了,老洪,看来你还真是雄风犹在啊,刚才我还担心……”钟局长将老洪一把拉了起来,却向那殷天广一瞪,“还不起来,就你那几下三脚猫功夫竟敢和老洪比画!” “平常老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回见识了真功夫吧!”梁志坚去拉殷天广时,发现他趴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往下淌,原来和谢天保一样,就这瞬间他也被卸了关节。 “小伙子有点脾气不打紧,只是这一个个刚从部队出来,还和社会上的青年一个德性,实在令人忧虑啊!”老洪“咔嚓”一声已经将殷天广的关节接上了,“小钟自称招了一批优秀退役军人,还煞有介事地搞了那么多考核,我说你们有没有眼光啊?” “这个,还有这个……都需要回炉,不过我没时间带他们了,回部队也不现实,你们这个保安培训基地可得加点码了!”老洪将剩下的大半截烟一扔,“我倒希望这招的全都是些窝囊兵!” 老洪走后,培训基地的训练内容骤然增多了,再也不是简单地走走队列,除了从邻近多调了数名武警部队的教官外,平时的作息时间也全然调整了,一切程序早已不下于新兵连。不仅如此,训练计划还被无限期延长,普通的保安培训变成了正规军训。 “想打退堂鼓?容易!卷起包袱走人就是,不就一个普通的保安工作嘛!但我要说的是,你们一个个或是老兵或是班长,因为怕训练这样走了,哪个有脸面说自己当过兵?话不多说,什么时候验收合格,什么时候上岗!” 梁志坚站在队列前,对充满抵触情绪的队员们不断泼着冷水:“这里除了一两个人像点样,我看都是在部队混过来的,自以为了不得啊,说说看,你们比社会上的小青年好多少?打架骂娘,不服管理,一个个飞上天了,不敢想象,这样的部队能有多少战斗力。” 话讲到这份上,再无谓的兵也触到了痛处。部队是视荣誉为生命的集体,虽然脱离了部队,那份荣誉感丝毫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减弱,相反作为一份宝贵的财富,这种精神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加强。 “报告,我有话说!”谢天保和殷天广几乎同时发言,一直沉默的徐胜文也随之憋不住了。 “好,一个个来,一号(指谢天保)先说!” “首先,我承认从部队出来后思想上放松了,我这段时间不像个军人。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会保持在部队时的优良传统,做个真正意义上的退役老兵……我的话完了!” “二号(殷天广)你接着说!”梁志坚稍微沉默了一下,语气已经缓和多了。 “说实话,我在连队不算个好兵,虽然我体能过硬、专业熟练,可我就是个“老兵油子”。但无论我怎么油,关键时刻我从来没做过孬种,为连队夺荣誉我从来不皱眉,大节上我不马虎……可如今我回到地方来了,这里的人一个个叫我孬兵,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奇形怪状的小青年。个人受辱事小,可我不想别人误解我的连队,不能因为我而损害了连队的形象。今后任何时刻,咱都会记得自己是个军人,那份轻松我不要了!” “报告教官,我也有话说!”徐胜文第二次报告,梁志坚点了点头。 “听了刚才几位战友的发言,我深有感触……我想说的是,一个军人,在部队做不了好兵,回到地方也肯定做不了好人。我相信这里的每个战友都是在部队响当当的,可话又说回来,一日为兵,终生是兵。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我们的一言一行早就深深烙上了军队的印痕,好不容易在部队养成的良好传统,当然不能因为一时松懈就丢在九霄云外。我希望在座的每个战友,今后无论是否穿了那身军装,都不要放松自己,因为我们曾经是军人……” 徐胜文的话引起了共鸣,现场掌声不绝,那些曾瞧不起他的人眼神或许有迷茫,却也跟着鼓起掌来。队列里面鼓掌,这也不是军人的习惯,意外的是粱志坚并没有发难,反而点了点头,也跟着大伙鼓起掌来,紧张的训练场面倒有点变样了。 ------------ 总有意外(1) 起床的哨音又吹响了,从老洪离开的那天算起,时间整整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早晨的训练依然如故,和其他人一样,徐胜文穿着一条部队带回的特有宽大裤衩,上身的背心因为训练后被汗水浸透,早被他脱了下来,汗水正一滴滴往下淌。 “徐胜文,梁队长叫你去趟办公室!”叫他的是“苗条”,经历过上次事件后,“苗条”等人再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了——倒不是怕了他,他们担心的是在地方打架斗殴一旦闹大,到时又要给老连队抹黑,被人当成“囚犯”、“土匪”了。 不招惹不等于友好,这一个月来,徐胜文明显地感觉到了孤独,他明白某些人根本没有接受自己,他们这是在和自己冷战。好就好在这里每天的训练科目都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这倒成全了徐胜文,他可以借此抛开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什么都不去想。更因为有了老洪那三个月的炼狱式考验,这些看似残酷的体能训练根本没有难倒他,在众人的惊讶声中,他成了全队罕见的耐训王。除了侦察兵出身的谢天保、通晓武艺的殷天广有得一比外,他成了被人视为“变态”的敢于自我加压的培训队员。 徐胜文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几乎看都没有看“苗条”一眼,自顾朝办公室走去。 “报告!” “进来!”正在整理材料的梁志坚几乎来不及看徐胜文一眼,“徐胜文吗,带上这些材料,马上随我到国际宾馆去!” “报告教官,我的衣服还在排房,被子也没叠……” “哎呀,来不及了!”说话间梁志坚抬起头,看见穿着裤衩的徐胜文,不由得皱了皱眉,“快快快,马上穿好衣服,被子不用叠了,5分钟后到门口等我!” “是!”徐胜文快步跑了出去,退役后几个月的训练已经将他彻底改变,过去那个孬兵样的徐胜文早已荡然无存。 “不错,来回400百多米,你连穿衣服在内仅用了3分20秒!”梁志坚赞赏地看着徐胜文,“走吧,接你的车子就在外面,别让人家久等!” “接我?”徐胜文虽觉莫名其妙,但军人的天性使他没有多嘴的习惯。 “简单说吧,你被我们内定为一位小姐的保镖人选,今天过去,公司要看看人!”梁志坚疾速行走间将这个消息准确无误地透露给了徐胜文。 “您是说传说中出资5000万的那个公司,要我做一个小姐的保镖!” “对,你很荣幸,这也是这里近百名队员梦寐以求的东西!”梁志坚似乎不忘嘲弄一句,“听闻这位女士人既漂亮,又待嫁闺中,你小子可得把握机会了!” “队长……”徐胜文突然驻足不前,“对不起,能换别人过去吗?” “换人?”粱志坚稍一发愣,突然脸色一变,“你以为这是干什么,这是执行任务,懂吗?人要不要你还很难说呢!” 说话间,一部宝马驶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徐胜文面前一晃,徐胜文突然一阵惊喜,当初陈小婕住院,数十部奔驰宝马过来看她,不就是这种车子嘛。而如今来接他们的,赫然正是这帮人,徐胜文一直担心无法知道陈小婕的下落,如今看见他们,意味着见到陈小婕只是早晚的事了,叫他如何不激动。他也早忘了刚才要求换人的窘迫相,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车。 “哟,你这小子比我还快!”后面传来梁志坚的感慨,“口是心非,还说叫换人!” 来人谦让着向徐胜文打招呼,因为他们知道,这人一旦进入公司,作为高价聘请的保镖,其身份必将非同一般。 ------------ 总有意外(2) 国际宾馆是S市唯一的五星级宾馆,无一例外,能到这里的人的身份都非同一般。 “请两位在此候着,我去请示一下刘总和陈总!”长发青年一招手,随即有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请帮我照顾好两位客人,我去去就来!”说话间他风驰电掣般跑上了楼。 徐胜文放眼四顾,这里金碧辉煌,装潢豪华,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大厅,神情优雅,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颇为专业的旗袍女士穿梭来往,前往招呼客人——这些自然都是宾馆的服务员。 “胜文,看到这些有什么感想吗?”梁志坚微笑着问。 “太美了……我从来没到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是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不过啊,你以后可就要成为这里的常客了!” “为什么……哦,梁队,忘了告诉你,我,我还是不想做这位小姐的保镖!” “什么?”徐胜文这话使梁志坚脸上骤然变色,尚在旁边的司机小东听到这话也不由望了过来。 “这位兄弟不是自愿的吗?”梁志坚刚想发怒,一个举止优雅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竟然就是海明集团的刘总。 “不好意思,梁大队长,我们需要对方完全忠实于雇主,如果是强迫的,我看不大适合吧……”几乎不等梁志坚等人开口,刘总已经将话说死了。 徐胜文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刘总,只是他无法知道对方是否也认出了自己,但从他那神情看来,似乎仅仅将自己当成了来此应聘保镖的人。 “你就是需要保镖的雇主吗?”尚未等梁志坚开口,徐胜文已经从容向前走去。 “对,我就是!怎么,你有疑问吗?”刘总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优越感,他望着徐胜文,突然惊诧地“咦”了一声,“怎么,是你?” “不错,难得你还记得我!”徐胜文似乎极为自信,顷刻却又涨红了脸,良久才憋出一句,“陈……陈小姐好了吗?” “好了,九死一生!”那刘总似乎极不愿意提起此事,“一码归一码,我这要个人,公安局怎么会让你来呢?” “哦,刘总,徐胜文学员是我们这批培训的保安中最出色的,连老洪对他也特别关照呢!”一旁的梁志坚插了句嘴,他似乎对徐胜文刚才的举动极为不满,“这是我市企业界极有声望的刘总,你这毛头小子说话注意点。” “是吗,最出色?”刘总咂咂嘴,“不过我刚才也听梁大队长说他只是个毛头小子,毛头小子办事不牢,是不适宜做保镖的。再说了,人再优秀也要自愿嘛。我看啊,你们选人之前总得先做做思想工作吧……少陪了,我实在太忙!” 说话间,那刘总一转身竟自顾上楼,长发青年尴尬地望了望几人,随即紧随刘总也上了楼。徐胜文转身欲行,却被梁志坚一把扯住:“干什么去,没一点纪律性吗?”言辞已经接近愤怒,“告诉你,徐胜文,这不是小数目,这是5000万,可以解决培训中心几年的经费,也够你花几辈子……这是大家对你的信任,这么好的机会是用来糟蹋的吗?” “不,梁队,有些东西是金钱无法买到的,因为任务的特殊性,我实在无法接受……你们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徐胜文毫不示弱,“要我常年跟着个姑娘,恕我无法办到!” “那你想怎么样!”梁志坚的嗓音越来越大,“为了你们这些退役兵,为了解决你们的工作问题,市里的民警今年又捐了大半个月的工资才办起这个培训班。他们也有家庭,也要生活,不能老给你们捐款吧?这么好的挣钱机会,那么多的资金,你能够随便糟蹋吗?” ------------ 总有意外(3) “梁队……对不住了!要不,让谢天保或者殷天广来吧,他们都比我强!” “屁话,你说让谁来就让谁来啊,你算老几!”梁志坚越说越愤怒,声音特别高,已经引起了其他客人的不满。 “这位先生,有什么私事请借一步说话好吗?”随即一位旗袍小姐颇为礼貌地来到他们前面,“请几位先生见谅,不要打搅其他客人休息!” “对了,两位先生,刚才刘总来电话,让我送两位回去。”那叫小东的司机几乎在旗袍小姐过来后同时发言,“请吧!”他做出了一个颇为礼貌的姿势。 “走吧!”梁志坚叹息一声,再也不看徐胜文一眼,已经先行自顾而去。 宝马从停车场驶出,载着各有心思的梁徐二人,缓缓朝原路驶回。 “等等!”突然一声熟悉的娇呼声响起,徐胜文向外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顿现眼前。 “停车,停车,快停车!”刚刚还满是歉意的徐胜文突然激动起来。 “嘎”的一声,刚刚启动的车子停了下来,徐胜文“啪”地打开车门,立刻向后跑去。 梁志坚随之望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女子好漂亮! 5米开外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深蓝色外套,宽领、窄袖。但见她语气似嗔:“怎么了,解放军同志,您也算是小婕的救命恩人了,茶也不喝杯就急着走啊!”她自报家门,正是被徐胜文天天记挂的陈小婕。 “我……”徐胜文刚才还不要命地往车外闯,到了距离陈小婕数米时,脚下的步履却再也迈不动了。“你好了吗?应该说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挨的那一刀是替我挡的,我正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 “看你说的,你不是为了救我才差点挨了那一刀嘛!”陈小婕笑颜依然,“听说您是到这来应聘保镖的,怎么现在就急着走呢?” “我……我不习惯做这项工作,再说了,我没半点经验,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果去做人家的保镖,不是害了人家嘛!” “其实做保镖关键是个责任心。再说了,作为女孩子,是不会轻易让一个陌生男人来保护她的。可惜有些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陈小婕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一双有神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胜文。 “是啊,我也和你想的一样,这个工作不适合我,虽然梁队他们现在不理解我……我也觉得有点愧疚,可我想,这样选择不会错的!” “你……怎么选择呢?现在还是和刚才一样吗?”陈小婕望着徐胜文,突然轻呼一声,“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陈小婕啊?” “你那天昏迷了一个晚上,身上有身份证,我听大家都这么叫你,所以也知道了!”徐胜文突然略显羞涩,“那天我守了你一个晚上,怕你出事,幸亏……” “不说这些了,你到底叫啥啊?”陈小婕突然调皮地掏出纸笔,“先不说也行,要不你在我这里留下亲笔签名,也让我可以常常瞻仰英雄的手迹。” “你……你就别取笑我了!”不知为何,徐胜文在陈小婕面前极不自然,因为心跳得厉害,三句话倒有两句是结结巴巴的。而当陈小婕渐趋靠近时,一股淡淡的女儿香扑鼻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怔在了当场。 陈小婕近乎俏皮地望着他:“怎么样,签个名啊?” “不……不好意思……”几乎从梦中醒来,徐胜文手忙脚乱地接过纸笔,脑中一片空白。 “写什么呢?” “当然是你的大名啊,很困难吗?” “不是……我是说我的字很难看!”当他把纸笔交给陈小婕的时候双手颤抖着,不经意间碰到陈小婕那宛如凝脂的手,顿时一股电流触遍全身,那笔记本“噗”地掉了下去。 ------------ 总有意外(4) “对……对不起了!”他躬身去捡,不料和正弯下腰的陈小婕头对头碰在一起,顿时尴尬,“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陈小婕摸了摸头把笔记本合上,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听在徐胜文耳里更是痴了一般,他只顾傻笑。 “徐——胜——文,你这呆子……”陈小婕后面的话语突然低得听不见,“做保镖的事怎么考虑的,还和先前一样吗?” “嗯,我是不会改变的!”说话间徐胜文紧盯着陈小婕,倒像在向她表态。 “傻瓜,我看啊——你肯定会后悔的!”陈小婕语气俏皮,“回去吧,你们梁大队长等不及了!”这话提醒了徐胜文,他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只他和陈小婕两人,梁志坚和司机小东正看怪物般看着自己,他尴尬地笑了笑。 出乎意料,这一次“面试”徐胜文的表现让所有人为之惋惜,这个价值5000万巨资的保镖岗位最终还是给了谢天保。作为承诺,扣除税收,近2000万的巨资为培训中心所得,当做下一批退役战士的训练经费。 培训终于结束了,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份工作,虽然大同小异——基本是做保安。但由于所在公司的不同,薪资还是有差别的。徐胜文的运气不算太坏,虽然没有得到那份5000万的巨资合同,但现在在一个大型综合性娱乐场所当保安,月薪近3000元,这在当地保安行业已经算是罕见的高薪了。 队员各奔东西,不论相处如何,在S市这么大的地方想再见一面却也不容易了,就在离别的那一天,徐胜文孩子般哭了起来。他的哭声招来了谢天保等人的回应,这些人拥在了一块,人们这才意识到:今天和退役那天一样,是个伤感的日子! 这一天,钟局长、梁队长、老洪他们都来了。望着伤感的人们,他们默然无语,仍然有序地指挥接送的车辆,将这些退役战士送往各自的岗位。 “小伙子们,再见了,不要这么伤感,不少同志或许还会走到一起的!”没人听到老洪在念叨什么,直到他把紧拥在一起的人群分开时,人们才发现老洪的眼圈也开始红起来了。 “娘儿们似的,都要不要活啊!哭!哭!还没哭够吗?几个月前退役时你们也哭了一场吧,就不能来点新意!”老洪好像极为讨厌这种感情的宣泄,继续说,“社会不比部队,你们这些哭鼻子的兵能不能适应,我看还悬着呢!” 他总是习惯给人“当头一棒”,即使在这样的离别场合,也不忘表现自己的个性。在他近乎教训的呵斥声中,人们一个个离开,数月来热火朝天的训练场,变得异常冷清,只剩下那片被汗水浸泡过的土地,还有几根孤独的单双杠。 徐胜文作为保安队副队长,被一家财力雄厚的综合性娱乐场所特招,上班那天,总经理的话讲得非常明白:“客户就是上帝,你除了制止斗殴、保护客户,以及负责一些日常保安工作外,有时候还需要为客户做一些特殊服务,具体怎么做,要看客户怎么要求!” 这就类似部队需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对徐胜文不是什么难事,他当时就响亮地回答:“没问题!” “OK,合作愉快,你可以上岗了!”总经理以欣赏的目光望着徐胜文。 工作原本是满意的,月薪3000超出了徐胜文的想象。那一天他给父母亲写了封信,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窘迫的家境彻底改观,让父母也得以搬来市区安享晚年。他当然还有个更大的奢望,只是那事能否如愿实在为时过早……想着想着,徐胜文的脸红了。 ------------ 总有意外(5) “保安,保安,保安在哪里……”突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把徐胜文从白日梦中唤醒过来。 “您是刚来的徐副队长吗?”一个歪戴着帽子的保安来到了徐胜文跟前。 “什么事,那边有女人叫,出什么事了呢?”徐胜文望着歪帽子。 歪帽子几乎将嘴巴贴着徐胜文的耳朵:“那有个美女客户,天天玩攀岩,队长走了没人陪她了,老闹情绪呢……您现在是副队长,想必也有些身手吧,将她哄高兴了,那可是要啥有啥啊!” “要啥有啥?” “对,人家有的是钱,好像又是单身一人,玩得开心的话,白天黑夜都让你陪,能亏待你嘛!” “这算怎么回事,你叫个人过去吧,我……还不大适应!” “啧啧啧……您还不知道吧,身为副队长,您有义务去陪她,否则她肯定还会闹下去,到时总经理叫你还不照样要过去吗?” 从岗位到人造攀岩前面,不足100米的距离徐胜文足足走了近10分钟。那是一个极为讲究的健身场所,从取材到周围的装饰,一砖一石都极具匠心。周围假山突兀、滴水潺潺,不经意中,人还真以为来到了峭壁之下。 “你就是新来的副队长吗?”徐胜文四顾之刻,一个身着劲装的女人也正不断打量着他,那女人发髻高耸,略显忧虑的脸上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 “是的,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帮助?当然需要,只是不知道你帮不帮得了我!”那女子突然指着上面的峭壁,“这东西你会玩吗?” “这有何难!”徐胜文突然好胜心起,只瞬间工夫,已然窜上近10米攀岩的顶端。他经过这几个月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腕力、臂力早已非同一般,这种娱乐性的健身设施,根本难不倒他。 “哇!”女子的眼里露出了惊奇的光,到徐胜文下来,脸色却又逐渐变样,“以往我爬攀岩总是你们这里的保安队长保护爬上去的,你能做得比他好吗?” “没问题,您作为公司的客人,我有义务保护您,请上吧,我保证您不会有危险的!”徐胜文尽量装得老练。 “看来你还是不懂,当我攀岩时你必须时刻在我的身边,我力气不够,你有义务确保我的安全,所以你需要和我一起上去!” 女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徐胜文终于明白了事情的难度:这个女人竟要完全依靠徐胜文将她带上攀岩!这期间耗力之大不消说,肌肤相接将是不可避免,看这女人线条裸露之明显,徐胜文顿时明白了歪帽子所说要啥有啥的含义。 “小姐,您能换种娱乐方式吗?这种攀岩方式实在太过危险,我是不敢保障的。” “怎么,这就怕了吗?本姑娘一年几百万出在你们俱乐部,就得到这种服务态度吗?还说什么副队长呢,你不会是中看不中用吧!”女子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话语也越来越难听了。 “好,我陪你玩!”刺激之下,徐胜文几乎是从丹田蹦出一个词,“上岩!”却不管那女人是否答应,将她一拉就往上蹿去。 那女人蓦地被徐胜文拉上数尺高度,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欲待挣扎,扭头下望却又不禁后怕,口中再也不敢出声了。 凭着一口气,上得六七米的高度,徐胜文终于感觉有点累,稍一松动,却把那女人吓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差点就掉了下去……徐胜文稍一犹豫,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紧紧将女子挽住,和她紧挨着靠在人造攀岩上:“小姐,还要继续攀下去吗?” ------------ 总有意外(6) “攀个屁,下来!”尚未等及那女人回答,下面已经传来粗暴的断喝声。 徐胜文扭头下望,一个凶悍的马脸汉子正对他们怒目而视。待他想拉那女人下岩时,女人突然“嘤咛”一声,旁若无人地一下扎进了徐胜文怀里。 “你……”徐胜文欲待推开,只是高悬空际,稍一不慎女子就会摔下去,他只得默然承受,同时加快了下岩的速度…… “浑蛋,活得不耐烦了!”尚未待落地,马脸汉子扬起硕大的拳头,对准徐胜文胸腹部就是一拳,那女子尖叫一声,从徐胜文怀里跳了开来。 男子抡起拳头再度击来时却被徐胜文牢牢把住了:“够了,再打我要还手了!” “还手?爷今天要你的狗命!”马脸汉子反身一抽,抽出一把长长的利刃来,“躲什么,全给我上来!” 这一招呼徐胜文方才发现,假山的后面还躲了七八个人。只是他们似乎对女子较为畏惧,欲待上前却一直慌慌张张地望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突然长笑起来。 “上啊,奶奶的,老头子死了早该是我雷某说了算了……”马脸一边说着,一边凶巴巴地持利刃朝着徐胜文直捅。 “找死!”利刃一出,徐胜文顿时怒从心来,一个空手夺利刃,随之飞出一脚,身材庞大的马脸被他这闪电一踢竟横掼出去。 “哗啦……砰!”马脸最终一屁股坐在被扫下的玻璃鱼缸上,顿时屁股被玻璃刺得殷红……鱼缸碎了一地,几条金鱼活蹦乱跳地挣扎着。 “点子硬,浑蛋,还不上吗?”马脸尽力遮掩着狼狈相,却把怒火转向了其他人。 或许是畏惧马脸的淫威,“嗖”地一下,七八个人全抽出了随身的武器,或刀或棍,朝徐胜文群扑过来。 “来得好!”但听徐胜文冷哼一声,对这些群一拥而上的人竟毫无惧色,只是略一晃身,“啪啪啪”一组漂亮的连环腿使出,冲在最前方的数人尚未近得其身,脑袋早就“嗡”的一响,辨不清东西南北了。 “好……快……的腿!”其中一个刚叫一声,就“咚”的一声直扑到了地上。 “你……你……哪个山头的?”后面几人结巴着,不停后退。 “还要不要打?”徐胜文轻蔑地望着他们。 “不……不打了,你别得意……敢留下姓名吗?”几人望望徐胜文,却又望向一侧的马脸。 马脸没料到徐胜文功夫如此吓人,见几个马仔瞬间败下阵来,却也不由得后怕:“走!”突然将那女子扯上就往外拉,几个马仔赶紧跟上。 “滚开……救我啊,死保安!”外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徐胜文本想不答理,但听其声音极为绝望,终于忍不住奔了出去。 “把人留下!”他怒喝。 “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一靠近,徐胜文又是一番拳脚交加,那拳速度快得惊人,打在马脸等人身上,让他们真实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一个个只顾抱头鼠窜。 “徐胜文,你在干什么?”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徐胜文循声望去,不远处总经理几乎铁青着脸,“你第一天上班,就这样殴打客人,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徐胜文有口难辩,不禁将目光望向了旁边那女人。 女人看了看他,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这保安我喜欢,不过他今天殴打我的家人,可太过分了!”女人一通话使徐胜文几乎连眸子都蹦了出来:“你……你怎么这样说!” “那怎么说呢,被你打趴的全是我的下人,难道算不得家人吗?”女子突然望向总经理,“吴总啊,今天这事我本来很不高兴,不过这个保安刚刚过来,还不适应,你要给他机会是不是?” “是是是,叶小姐每年都在鄙人的俱乐部花上数百万,招待不周实在抱歉啊!”总经理忙不迭应着,生怕那女子生气。 “这事我也不追究了,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吴总能够答应!” “叶小姐请说,能办到的鄙人一定照办!”吴总近乎谄媚地笑着。 “我呀,对这小子的印象还算不错,吴总能将他借我几天吗?”叶小姐指着徐胜文,眼光中分明透着一种热切。 “这个……不就是个保安吗,行,只要叶小姐喜欢,借多久都没问题!”吴总答应着,内心却翻江倒海:刚才还说他惹了你……姓叶的如此有钱又那么够味,连我也只能想想……徐胜文这小子还真有福! 他一边想着一边却赶紧转向徐胜文:“徐胜文,听到了吗?从现在开始你只要跟着叶小姐就是了,工资加倍,叶小姐什么时候叫你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 “不……”徐胜文刚说得一个字就感觉一阵浓香袭来,几乎整个嘴巴都被女子遮住了。 “你不保护我,他们会杀了我的!”女子几乎贴着徐胜文的耳际私语,眼神中露出无比幽怨的神色。 徐胜文刚刚和马脸等人经历一番打斗,知道马脸等人凶悍无比,还全持有凶器,肯定不是善类。他对女人所言也就信了十之八九,顿时心一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了,这些都是我的家事,吴总你可以忙你的去了!”女子突然转身,拉了徐胜文径直而去,后面传来一片嘘声。 “这小子真有福!” “有屁福!” 前面说话的是俱乐部一个员工,后面说话的却是刚被徐胜文打趴的马脸等人。 “姓吴的,等着瞧,竟敢纵容员工和我作对!”但听稀里哗啦一片东西砸碎的声音,马脸等人边砸边退,后面传来那吴总的声音:“阁下贵姓……你们不是叶小姐的家人吗……喂……保安,保安!” “去你的!等着吧姓吴的,我迟早过来收拾你们!”马脸等人的声音渐趋远去。 ------------ 帮主之争(1) 数十人拥挤在不到10平方米的一个小房间里,焦虑地等着一个人。 左前方的马脸雷经天自号冷面杀手,资格老更兼心狠手辣,在S市这个最大的黑帮里说话极有分量。右前方则是个高贵优雅的公子哥,虽然30余岁的年纪,但由于自小保养得当,看起来倒像个20余岁的小青年,他在帮中的地位俨然一个谜,雷经天根本不知道老头子为何如此看重此人……或许是这小子的老一辈和老头子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吧。雷经天也因此从未正视过他,在他眼中,这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无法对其构成威胁。此刻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会议桌的最前方,在众人眼中,都可能是帮主的热门人选。 “好了好了,开个屁会,等了半天了,这娘儿们还没过来!”雷经天毫不客气,突然站了起来,老头子归天之后,其说话行事,俨然就是一副准老大的架势。 “对对对,我们都听雷哥的……等她干什么,不就是老大的一个女人嘛!”坐在左边的雷经天死党随之附和,并喧哗起来,“还讨论什么啊,雷哥,我看这帮主还是你来做吧!雷哥不做谁还有这资格!” 右边的人却一声不吭,都把眼睛望向了公子哥。 公子哥先是沉默,随之突然露出了阴森的笑意:“雷哥,恭喜您了,您一旦做了这老大,可就连礼品也接不过来了,这邻近各省各市的兄弟,哪个敢不来孝敬您老啊!” “是啊是啊,雷哥到时可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了!” 雷经天突然暴喝一声:“这帮主是说做就做的吗,我就这市区几个兄弟,莫名其妙做了帮主,其他省市的帮中弟兄不是要把雷某砍死吗?”言谈间颇为疑惑地望向了公子哥,他似乎有点明白老头子重用他的原因了。 这话将众人镇住的同时,公子哥已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雷哥倒也聪明得紧,这不也是一点就透嘛!” “没错,今天这会讨论的是帮主的人选。但除了一个人,我看谁都不适合这个位置!” 公子哥的话引起了雷经天的反感:“我倒要看看,雷某人坐不得,在座的还有谁能坐到这个座位上去!”眼睛不屑地看着公子哥。 “你在等谁,谁自然就有资格坐了!”公子哥的话不冷不热,“嫂子的身份得到了所有帮中兄弟的认可,她要做了帮主是理所当然也无人敢说个‘不’字……若让别人做了,嘿嘿……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屁话,那女人什么玩意你我都明白,雷某还听说老弟你对她颇为怜惜,鬼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突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慢慢踱了进来,其后面一个神色冷峻的小伙子,一到随即引起骚乱。 “这都什么乌七八糟的,连这小子也带过来了!”先是雷经天霍地站起,随之他一侧的人皆站了起来,“砍死这王八蛋,兄弟们昨天就是栽在他手里了!”几个人一嚷,所有的人都拔出了身上的刀棍。 “我看哪个敢动!”公子哥一使眼色,他旁边数人猛地掀开衣服,变魔术般各自抽出了一支MP-5德国造冲锋枪。这种枪械历来为各国反恐部队特有,后来逐渐出现在黑市市场上,能够买到这种枪的人绝非一般。此刻公子哥身边五六个亲随都将枪抽了出来,立刻将雷经天那些人吓蒙了:“误会误会……老弟你和雷某误会实在太深了!”直到此时,雷经天方才知道,自己和公子哥根本没得比。 “谢谢!”女人身边的小伙子冷眼望向公子哥,“没想到你也是此道中人!” ------------ 帮主之争(2) “你不是不做保镖吗,这会儿怎么又做起来了?”公子哥也是一脸冷峻。 “我是不会和你们这种人合作的……我也不是她的保镖!”小伙子一句话却使前面的女人一颤:“胜文,你又后悔了吗?” 小伙子正是徐胜文,女人则是叶莎莎,经过数天的相处,两人关系融洽起来。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和某个人说清楚,我并非他们想象的那种人!” 他没想到刘海明也在这里,这个和他一起争夺心上人的公子哥,竟然也是这个黑帮的人物! “你那么有钱,表面光彩照人,原来也干这勾当!”徐胜文望向对面的刘海明,迟迟没有伸手向前的意思,“我原想和你正大光明地竞争,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刘海明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小子,不妨告诉你,你或许也有过人之处,但在某些方面,你是无法和我竞争的!”言毕潇洒地将手缩回,“或许有一天你会主动和我握手的!” “有这可能吗?”徐胜文似乎根本没看到雷经天等人的存在,“所谓物以类聚,你自有你的同类,至于我——不可能和你握手!” “小子,猖狂什么,我一颗子弹就要了你的狗命!”刘海明旁边一个叫“长毛”的人叫嚣起来,“刘总,这王八蛋什么东西,我帮你教训教训他吧!” “住手,将你们的枪都收起来!”刘海明慢慢踱了过去,“你救过小婕的命,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点面子的——当然,我目前更需要给莎莎小姐一个面子!” “这可道出真情实感来了!”随着一声微弱的叹息,会议厅门口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人。 “什么人?”雷经天等人霍地站起,门口已经传来一声冷笑:“这就是所谓的黑社会吗?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那声音虽然微带刺意,却是极为好听。 “这小妞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呢?”雷经天不问则已,一问之下突然哑了——大门“哗啦”一声,四五个大汉如破絮一般被一股外力甩了进来。 “就这些草包是挡不住人家的!”说话的却是刘海明,“我说外面的保镖,你是我聘用的,我什么时候让你过来瞎胡闹了!” “对不起刘总,我是陈小姐的保镖,我只能按陈小姐的意思办事!” 外面两人一露面,徐胜文顿时呆了:女孩子是他朝思暮想的陈小婕,男的则是幸运之至做了保镖的谢天保。他终于明白了,那天在国际宾馆外陈小婕为何对他说了那些话,刘海明为何极力阻止他做这个保镖,他顿时仿若被骗,内心充满了悔意。 “浑蛋,你相不相信刘总可以随时解雇你!”刘海明身边的“长毛”又开始发飙了。 “我说过,我只忠于雇主。很遗憾的是,刘总并非我的第一雇主!”谢天保丝毫没有任何惧色,却将刘海明反驳得苦笑不已。 “很好很好,不愧是解放军部队侦察连出来的高手……可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如此跟钱过不去呢?你该明白的,三个月试用期未过,我随时可以让你滚蛋,到那时你还有什么?”刘海明边说边向着谢天保踱了过来,“是不是自以为英雄无敌呢,把这里的兄弟都当成摆设吧……哈哈哈哈……”刘海明的笑声充满了苦涩。 一个如此身份的人和一个保镖针锋相对,众人不解! 直到那陈小婕进入现场,众人才恍然大悟:这女人美得刺眼,刘海明和谢天保的一番抢白恐怕都是为了在这个女人面前有所表现。 陈小婕也看到了徐胜文,只是当她看到徐胜文身边的女人时,刚刚露出的笑容立刻僵住了:“难怪这么多人都跑来这儿,原来这里除了你们这些爷们儿外,还有如许美女啊!” ------------ 帮主之争(3) 说这话时,陈小婕的眼睛紧盯着徐胜文,使他一阵发虚。 “刘哥,和他们客气什么,收拾了吧!”不明内情的一名小头目刚刚叫得一声,却闻“啪”的一声,早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知道这是谁吗?”“长毛”瞪着眼睛,“这是咱刘总的妹妹,哪个王八蛋敢不敬她!” “妹妹?”众人蓦地一惊,“她怎么成了姓刘的妹妹了!” “不错,该是比咱亲妹妹还亲的!”刘海明好像极为无奈,“小婕,回去好吗?我的事,你该信得过的!” “是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管,我一直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哥哥。可你今天和这帮人混在一起,我能不管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还要我怎么信你!”陈小婕无助的眼神扫过众人,停在徐胜文那里,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走!”陈小婕轻喝一声往外便走,谢天保疑惑中看了徐胜文一眼,也紧随而去。 “那女人认识你吗?”叶莎莎突然抬起头,眼光像刀子一般投在他脸上。 “是的,不过我不想提这事!”徐胜文漫不经心。 “可她刚才在攻击我……虽然我介意的不是这个!” “那莎莎小姐介意什么呢?”对于刘海明突然改变以往嫂子的称呼,帮中众人都很敏感。 “刘海明,请注意你的称呼!”叶莎莎竟似毫不畏惧,“今天过来干什么呢,看刘哥和他妹妹的表演呢,还是刘哥雷哥想和小女子谈谈心啊?我知道你们各怀心思,把我当成道具来了。可话说在前头,最不济,我也还算老头子的老婆,你们哪个真要了我的命,我看你们如何向老头子外面的那帮兄弟交代!” “谁敢对嫂子不敬啊,我雷某扒了他的皮!”眼看自己根本不是刘海明的对手,雷经天已经彻底改变主意了:只有这个女人做了帮主,刘海明才会有所顾忌,自己在帮中的地位也不至于下降过快…… “赞成,刘某一百个赞成。帮主走了,嫂子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刘海明决心全力扶持!”这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虽然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随着他话音刚落,两边的帮众已经明白形势了,顿时群呼起来:“新帮主万岁!嫂子万岁!新帮主万岁……”场面已经很滑稽了。 “好的,很好,哈哈哈哈……”一直提心吊胆的叶莎莎开始狂笑起来,她这个时候方才感到,男人有时候实在太可爱了。 这个时候只有一直站在叶莎莎身边的徐胜文几近愤怒,叶莎莎笑声未歇,他已经分开众人径直向外而去。 “拦住他,将他拦住!”尚未等徐胜文出大门,叶莎莎叫了起来。 “让开!”几人刚刚近身,被徐胜文使劲一推,已然倒成一堆。 “弟兄们,这小子武功厉害,操家伙……”雷经天等人领教了徐胜文的厉害,却是光叫不前。 叶莎莎叹息一声:“最好是不要动武器……他真决心要走,就放他走吧!” ------------ 黑帮之灾(1)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勇敢顽强坚决完成任务,保安职责的第一条!”一男子不时挥挥手,“第二条:积极参加军事训练,熟练掌握各种武器和技术装备,不断提高业务技能……”直到徐胜文大步迈入,他好像都没有反应过来。 “徐副队长,您回来了!”歪帽子好像永远无法戴正帽子,“你看,这是公安局来的教官,正给我们上理论课呢!” “理论课?”徐胜文稍一沉默,突然微微一笑:“这讲的哪里是保安职责啊,分明是士兵职责!” “没错,的确是士兵职责!”那男子转过身来,徐胜文蓦地一惊:“指导员,怎么是你啊!” “变了,变化实在太大了!”指导员也穿了一身保安服,此刻他望着徐胜文不住叹息,“你是我从军10余年来所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兵,在我印象中你一直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一个兵,可如今你脱下军装才几个月,却几乎变成了最纯粹的一个兵,这身兵味即使穿了便装依旧无法掩饰……” “指导员……”徐胜文的眼角渗出一滴泪珠,“啪”地敬了一个礼,“您怎么也到这里了?” “真的不清楚!”指导员眼神迷茫地说,“我接到的命令是到你们市里和一个老熟人配合训练这支10余人的保安队,我一直想知道所谓的老熟人是哪一个,如今终于明白了!” “您说的,莫非是我?” “指导员,您不是开玩笑吧?这只是一个俱乐部的保安队,凭什么让您从部队大老远跑来帮他们训练队员!”徐胜文几乎半信半疑。 “其间道理我一个连职干部又能知道什么!”指导员苦笑着说,“不瞒你说,这问题我也是一头雾水。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不可能千里迢迢从部队跑来专门和你这个孬兵拉家常的——虽然目前看起来你已经彻底改观了……那天一号首长亲自找到我,说你退役后变了,我还不信……那次谈话后我就接到了命令,看来他应该清楚了!” 提到一号首长,徐胜文马上想到了老洪,在他那么神秘的人面前无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顿时他心里有了底:“那指导员,您接到的命令上怎么说的呢?”这话一出口,徐胜文随即觉得有点不妥,“我只是随便问问,指导员您别介意!” “还介意干吗,我那是公开的命令,何况上面提到了要我协助你将目前这支保安队当成正规部队来训练,你不知道能行吗?”指导员说完抽出了一张纸。 “我只是您最不争气的一个兵,怎么要您配合我的工作了!”徐胜文只是稍微瞄了一眼那纸命令,“不过庆幸的是本俱乐部的保安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全是市公安局特训过的退役军人,训练难度不会很大!” 市公安局会议室,徐胜文所在的俱乐部老总作为特邀代表,列席一个重要会议。 “经内线侦察,数月前劫持国际代表团人质的犯罪分子最近频繁出现在吴总的俱乐部,那是一个有着国际背景的特殊犯罪团伙,和境外一些恐怖分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次我们将吴总请来,就是请他配合今后的工作,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钟局长说的是,作为一个企业家,配合政府做好社会稳定工作乃责之所在,我吴某义不容辞。不要说政府免费培训包发工资,就是将10余名保安的培训任务全部交由吴某,也没问题!”此刻那吴总内心却在嘀咕:那么多警力不用,却来培训我俱乐部10余名保安,真是吃饱了撑的! “吴总你如此肚量的人自然想得通,只是有些人肯定不能理解的!”钟局长微笑着,“不管吴总你是怎么想的,但请你明白,这个决定不是你也不是我定下的,它是上级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 黑帮之灾(2) “明白,当然明白!”吴总讪笑着,“当时您将这10余名优秀员工交给我的时候,我就一直琢磨着要报答您呢!” “你的俱乐部一向是我市最活跃的一个娱乐场所,说良心话,我将十几名优秀退役战士放你那里也不是没有目的,可那对你不亏。真到出事的时候,你那娱乐场所肯定首当其冲要受到攻击!” “明白,明白!”吴总机械式地应答着。 “当……”一球过去,顺着木制轨道,10个木瓶全部倒下,一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微微点头,又抱起了球。 “这位老板,保龄球玩得不赖嘛!”稍不留意,中年人的身旁多了个叼着半截烟的马脸。 “过奖,过奖。”中年人有口无心地应承着,却几乎看都没看对方,继续抱起了球。 “过你个头,活得不耐烦了,敢拿屁股和我讲话!”马脸将烟一甩,“将这老头轰出去!” 中年人身旁数个保安样的年轻人随即上前,然而马脸一个手势,门后数十大汉或持刀或持棍猛然冲出,几个年轻人顿时傻眼了。一愣之后,他们忙不迭地跑出去:“我的妈啊,救命啊……” “叫你屁股对我,叫你屁股对我!”马脸使命地踹着中年人,中年人发出凄厉的叫声,然而这丝毫没有引起马脸的同情,“给我统统砸掉,告诉姓吴的,不将徐胜文那小子炒了,我要将他的俱乐部抄个底朝天!” “老头子,你也听着,今后再到这个俱乐部来养老,别怪你爷爷见一次揍一次!”直到中年人近乎奄奄一息,马脸方才带领众人扬长而去,“继续砸,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外面传来马脸疯狂的叫喊声。 “木老板,给我接木老板!”五楼的一个包房里,一个满头黄发的青年将电话递给了一位打扮妖娆的青年。 “林老板吗?什么事呢,你好像有点中气不足!”青年虽然说的也是中文,但极为生硬。 “我……我被人打了,雇请的几个保镖也跑掉了……”随着话音越来越低,那青年终于知道对方出事了。 “桑,你过去看看,如果是中国警察,你自行想办法离开,老地方会面!”青年交代了几句,望着被称为桑的人大步迈出,他也带着众人紧急出门。 “林老板,我是木老板叫来接你的!”被称为桑的青年向倒在保龄球馆的中年人介绍了一番后,随即向前将他架起就走。 “哈哈,老头你还没走啊,这年头多管闲事的蠢货就是多!”马脸不知何时转了回来,见到被称为桑的青年突然大吼一声,“把这小子往死里打!” 一窝蜂般,马脸身边的马仔越来越多,也只片刻工夫,这保龄球馆又围了数十人。 “打,给我往死里打!”马脸眼里尽是凶光,数十人刀棍高举,已经朝青年人群扑过来。 “我从没做过好事!”这当口桑说出的一句话使马脸几乎笑歪了嘴:“哈哈哈哈,这小子吓傻了……” “噗……噗噗噗……”沉闷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压抑,马脸没看到桑的手脚稍有动弹,但瞬间工夫,冲在最前方的七八名兄弟却倒在了血泊中。 “杀啊!”尚未明白过来的人还在继续前进着。令人震惊的是,冲的人有多快,对方那种沉闷声响的节奏就有多快,顶多半分钟时间,刚才还横行跋扈的数十人神奇般倒了下去。 “鬼,魔鬼……鬼啊……”刚才还横到极点的马脸,情绪瞬间从狂热跌到了低谷,他连滚带爬幸运地跑到了门口,等他的马仔无暇询问什么,也慌手慌脚驱动了发动机——马脸如今的狼狈相,胜过了任何一次,他不用问也能想象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 ------------ 黑帮之灾(3) “死者共46人,全部刺有龙纹,应该是本市一个黑帮的成员!”刑警队粱志坚队长不时汇报,一旁的钟局长不住点头。 “从伤口来看,大小一致,死者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被杀,而且是一个人一把枪所为!”梁志坚做着勘定,突然猛地抬头,“这又有点不大可能,瞬间射出46发子弹,没有一颗不命中目标致命部位,这是人力所为吗?” “先别忙着下结论,取出一颗弹头看看!”钟局长意味深长,“更奇怪的是46发子弹没有一发穿透人体,几乎都是体内爆炸,值得深思啊!” “钟局,有线索了!”梁志坚喜出望外,却发现钟局长早已蹙紧了眉头:“我早就猜到是他们了,只是这死了的46人全是本市最大的黑帮成员,他们难道没有联系吗?” “那钟局……您看这案子怎么处理?” “要老洪他们来吧,上次那些戴头盔的劫持人质,多亏老洪将他们压制了呢。如今他在这个部门这么久,不会对这些人还是一无所知吧!” “是的,钟局。上次解救人质,全市警力包括特警队加上解放军一个团围剿他们都牺牲了数十人,而那次歹徒顶多也只有100人……” 钟局长突然严肃道:“梁志坚,马上带上你的人,前往雷经天那些人经常活动的地方,见一个抓一个,我们需要了解内情的人!”不等梁志坚说话,钟局长又补充道,“还有,马上去见徐胜文,我需要知道他们的训练状况!” 尚未等钟局长走出俱乐部,该公司的吴总已经连哭带泣走了过来:“钟局长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大部分客房都被砸得稀巴烂,无数客人遭到了殴打,客人要我赔偿损失,我去向谁讨回公道啊……呜呜,公安局不能就这样看着我破产吧!” “事情会解决的,请吴总先回吧!”钟局长强自压抑劝说着吴总。 “怎么解决啊,砸我公司的歹徒和殴打客人的歹徒全部死在了这里,我这事情还如何解决啊?”此刻那吴总几乎像个妇女般,呼天抢地起来。 “行了!”钟局长突然大喝一声,“那你想怎么办,公安局赔你吗?事情不是已经这样了!” “公安局赔怎么了,要不是你们,我这里的保安能全部搬出公司吗?人都不在,我让谁来制止斗殴,他们在能出事吗?明明是警察做的事,你们到我一个小小的公司搞什么培训,我用得着吗?”到这面临破产之时,那吴总也已经不留面子了。 国际宾馆,一辆轿车悄然而至,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从车上滚了下来。 “救命、救命……刘总救命!”声音近乎嘶哑,似乎血已流尽,苍白无力的一张马脸上尽是绝望。 “雷哥!”门口数名马仔一看就知道是雷经天,在这当口来不及细问什么,忙不迭地将他抬了进去。 “干什么的?”雷经天进去尚未到一分钟,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头缠布巾的青年。 “车里的人进去了吗?”面对门卫的提问,青年不答反问,只是那语气冷得可怕。 “你找谁?普通话也讲不好,你个乡巴佬!”几个门卫哈哈大笑起来。 “啊——”突然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过,数个门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布巾青年看都不看,踏着尸体就走了进去。 “什么人,楼上禁止通行!”布巾青年刚踏入楼梯口,就遭到了阻拦。 “噗噗噗……”数名身穿保安服的人也倒在了血泊中,其中一名从楼上滚到了楼下。 “谁?”一名个子极高的青年敏捷地躲到了屏风后。 ------------ 黑帮之灾(4) “噗!”的一声,布巾青年打出一枪,这一次却没有将对手击毙他,他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陈小姐,快跑!”高个青年突然不要命地朝布巾直扑过来,布巾惊诧于对方臂力之大,瞬间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见前方有个人影正往外挪移,也未见他身体有何动作,“噗”的一声,一颗子弹朝人影直追过去。 “小心!”此刻另一个人影从走廊中闪电一般抢过,恰恰挡在了人影之前,射出的子弹略微一偏,却只伤到了他的肩部。 “刘总!”后面响起了嘈杂的声响,“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瞬间如引爆了导火索,无数冲锋枪朝布巾所在的方向密集射来。 此刻缠斗中的高个青年和布巾都紧紧趴在地上,没一个敢动弹一下——稍不小心可就都成了马蜂窝。 密集扫射之后,数十名持枪之人才紧急向前,扶起了地上的刘总和那个黑影。 “海明你没事吧!”黑影声音极是好听,原来正是高个口中的陈小姐——陈小婕,高个自然就是她的保镖谢天保。 “让开!”刘海明突然疯了一般将陈小婕拼命推出,自己也一个后空翻,触地后马上滚了开去。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一种可怕的沉闷声响起,数十名手持冲锋枪的人倒了一地,刘海明动作虽然快,左右腿还是不可避免地各中了一颗子弹,侥幸避开的陈小婕,惊恐之下眼泪都流下来。 “快走!”反应过来的谢天保再次死死地扑了过去,他隐隐感觉到,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然而此刻关键不在于此,他之所以拼上了命,是为了让雇主能安全离开。从他上班的第一天起,从他见到美丽的陈小婕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天知道这是不是保镖对雇主的忠诚。 “你们,全都去死吧!”布巾青年似乎是第一次发怒,他一向将对手视为死人而不屑和他们说话,没想到此刻接连碰到几个打不死的,“没有目标能从我这里逃出,你们也不例外!” 反手一抽,布巾褪下,露出了一个盔甲式的东西。 “当心他的头部!”几乎是声到人到,刘海明双腿中弹之下犹自疯了一般朝头盔直扑过来。 “咚!”头盔突然往后一倒,后脑部位毫无畏惧地朝刘海明撞了过来。 一时火星四溅,刘海明感到激烈疼痛的同时双手紧紧夹住砸来的头盔,谢天保得以逃出头盔的瞄准。 突然一声巨响,整个宾馆大门轰然倒塌。一部装甲式的改装车平地推进,楼道纷纷塌陷,车里一个年轻人飞一般跑下车来。 “上车!”年轻人首先将一旁吓呆的陈小婕抱入了车内,随之将陷入绝境的谢天保拉了进来。 “快,你也过来!”车体经过缠斗中的刘海明和头盔时,围着他们打起转来。头盔不时射出一发发子弹,子弹打在车体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却根本不能奈何他们,车子有着极好的防弹性能。 “别以为有一两件好武器就不得了!”车里的青年突然怒喝一声掀开了车盖。 “噗……”头盔射出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朝青年招呼过去,青年手里的武器却也绝不示弱地朝头盔飞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发出,这次倒下的却是头盔,青年解开衣服:“好厉害的头盔枪,连这么先进的防弹服也差点打穿!” “徐胜文,原来是你……谢了!”中了数枪的刘海明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此刻见头盔倒下,支撑良久的他再也没有力气了,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一贯自诩英雄的谢天保却是瑟瑟发抖:“你们是怎么……知道……来救我们的!” “来,天保,抽根烟!”坐在徐胜文一侧的粱志坚似乎非常了解谢天保的反应,“该知足了,你和刘海明是我所知道第一次从头盔下面逃生的两个人!” “你们这里响起那么密集的冲锋枪声音,市局能不知道嘛!”梁志坚异常严肃地说道,“刘海明总裁一旦苏醒过来,必须到公安局接受调查,他的员工拥有如此多的MP-5冲锋枪,私藏枪支——那是非常严肃的刑事案件!”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半天不说话的陈小婕突然尖叫着哭泣起来,十根手指深深掐入了徐胜文的肩部。 “冷静点,小婕,没有问你,没人问你啊!”徐胜文强忍着疼痛,抱着陈小婕的双臂情不自禁地紧了起来,“你别怕啊,有我保护你,谁也动不了你的!”言语之间真情流露,刚才还瑟瑟发抖的谢天保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连抖动也不见了。 “胜文,让陈小姐躺下休息吧!”梁志坚似乎意识到什么,拍了拍徐胜文的头。徐胜文脸一红,将再次抱住的陈小婕放了下去。 ------------ 神枪之灵 有关部门训练基地,老洪、徐胜文和受训保安围着刚刚缴获的头盔默然不语。 “无疑,俱乐部的血案也是头盔干的!”老洪背对着徐胜文摆弄手中刚刚缴获的头盔,良久,才将头盔递给了他。 “指导员,你该相信了吧,这种武器的威力是显而易见的!”徐胜文似乎怕指导员不相信,转而将头盔递给了他。 “老洪……不,首长同志,您是否能告诉我,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否和这头盔有关?”指导员没有回答徐胜文的话,将头盔丢在一边,却借机问起了上级将自己调来S市的真正用意。 “因为这头盔?笑话!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能对付他们吗?”老洪原本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即使是老连队现任指导员,依旧受到了他的奚落。 “我不能,可我知道,有人能!”指导员望着徐胜文,“我是他的指导员,上级让我过来配合他,或许因为在连队我和他靠得更近吧……” “他能,他徐胜文能什么!”老洪语音蓦地大了起来,“做了这么多年指导员,还像个新兵蛋子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你连士兵最起码的要求也做不到吗?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作为一名10多年军龄的老军人,不知道保密守则吗?” 对着指导员吼了一通,老洪这才转向徐胜文:“你,没开过枪吗?手中有枪你放飞镖干吗,耍酷吗?” “报告首长,我当时根本来不及开枪……”徐胜文欲待辩白,没想到老洪反而越发激愤了:“来不及开枪你倒来得及飞镖了,枪快还是飞镖快,你没有脑子吗?小钟只顾一个劲夸你的飞镖速度和头盔打了个旗鼓相当,了不起吗?你当时如果不是穿了那套防弹服,看你还有命在!盔甲枪能做千个万个,徐胜文能有几个!” 老洪似乎恨铁不成钢:“没错,在连队你是孬兵,可我老洪知道,你徐胜文天生是个好兵,有些东西别人无法和你比……老洪真要再找个徐胜文,容易吗?”说到这里老洪顿了一顿,“都已经退役了,你还知道自己不能没有那身兵味,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能把你管得服服帖帖,是你傻,还是我了不起?不,是你那个梦没有破灭……你知道吗?那天我们同一车同一个座位不是巧合,从车站见到你开始,我就盯上你了,从你的眼神中我读出了未来神枪手的灵魂。我庆幸我这把老枪终于找到归宿了……虽然窝囊了点,可你最后的表现终于没让我失望!” “知道这枪的来历吗?”老洪将一支握得油光锃亮的步枪抽了出来。 “这是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我一直用它,也一直在改造它,对越作战那会儿,部队用上了81式全自动步枪,我还舍不得扔它,又对它进行了改造……如今它的性能绝不在81式之下,它是有灵魂的,后来近20年,我没有和它共处,可它一直没有失去本色。替我保管的一个朋友说,这老枪如传说中的宝剑,它念叨自己的主人。主人走了,没人懂它,它就那样孤寂了20年……” “你那会儿入狱后,枪一直归我,后来我转业到地方武警,舍不得你那枪,又想办法把它带了过来,这一保管就是20多年——因为你说过,它是你的灵魂……”老洪只顾怀旧,抬头才发现一个老熟人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跟前。 “小钟,你怎么进来了?”发现钟局长站在面前,老洪非但没有半丝喜色,反而严肃道,“不是说过嘛,我这地方不能随便进人的!” “我已经接到命令了!”钟局长缓缓说道,“头盔已经出现,该知道的人必须知道了!你在这里的行动,没有市公安局的配合是不可想象的!” “徐胜文,还有各位保安同志,由于本市面临特殊形势,你们这些从部队回到家乡的训练尖子,已经被上级首长批准延迟退役。至于正式退役的时间,目前尚不清楚!”钟局长望着老洪,“老洪同志在和劫持人质的头盔作战中,虽然获得了全胜,可老洪只有一个,头盔却可能百个千个,怎么办呢?将你们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培养十个百个,甚至千个万个老洪,这就是这次训练的真正目的!” “那请问钟局长,您能解释一下指导员不远千里调来此地的原因吗?”徐胜文想帮指导员一个忙,却换来了老洪狠狠一瞪:“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瞎操什么心!” “徐胜文,还是那句话,听老洪的没错!”钟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头,“很多人不大懂,枪其实是有灵魂的。把你们招来这里,就是要老洪教你们珍惜手中的枪,如何和枪交朋友,将它们当做自己的灵魂!” 钟局长眼眶逐渐湿润:“对于战士来说,枪就是自己的生命,交出了枪就是交出了生存的权利……对越作战那会儿,一人一枪,老洪独力支撑,仍然在猫耳洞里坚守了一个多月,足足三个越军加强连啊,他一人一枪打退了敌方近千人的进攻……靠的是什么?当然是人枪一体、有我无他的高度作战状态。老洪那会儿啊,已经和枪合二为一,只要枪还在,他就垮不了……” “如今制造恐怖事件的头盔,是一伙有着深厚国际背景的恐怖分子。他们仗着掌握了一两种先进武器,连世界头号强国也不惧,如何又甘心吃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的亏?恐怖分子早就放出风声来了,为了报复上次老洪成功阻止他们劫持人质,准备随时在市区制造恐怖事件。遗憾的是,俱乐部和国际宾馆已经死了近百名市民,可恐怖分子却依旧踪迹全无……这些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好说,可如果他们再来,我们有办法吗?老洪不在,你们有办法吗?” ------------ 枪外之功(1) 托砖头、八公里,甚至擒拿格斗,老洪说这些都是一个枪手必备的基本功。老洪要求参加训练的队员们,必须无条件地掌握。他说,真正的枪手,是不知道疲倦的。 “老洪同志,请问何时进行射击训练?” “你的基本功练好了吗?”对于众人的疑惑,老洪常常一句话硬挡回去,在枯燥的体能训练中,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救命啊!救命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正在受训的队员无一例外地奔向了操场。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明明一个女子的声音如此清晰,却并没看到喊叫之人。不久,数百米之外,10余蒙面人终于出现了。由于手中有枪,心里明白,几乎不用商量,场中受训众人齐齐举起了枪。 “咻——” “咻咻——” 枪声响过,短短数秒钟之内,10余蒙面人轰然倒地。 “打中了,这么远竟然也打中了……”受训众人惊诧于自己的枪法已经和在部队时有了天壤之别,“可这段时间连瞄准都没练啊……” “好厉害的神枪手啊!”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老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知道吗?16个目标,全被你们报销了,包括6个所谓恐怖分子的随从和三个人质!”老洪突然蓦地提高了声音,“列队!”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这就是你们的成绩,‘死’了9个无辜之人!现在没让你们练射击就冤死这么多人,真让你们摸枪了整个世界不也被你们杀光了吗?还好意思天天问何时练射击!告诉你们,基本功不过关,你们没有资格练射击……幸亏这只是一场测试!” 最后一句话让众人终于缓了一口气:“老洪同志,对付突发事件,难道能没有误伤吗?再说了,这和练射击又有何关系呢?”一个战士的询问引起了老洪再一次愤怒:“废话,保护不了无辜市民,要你们干什么,有的是火炮炸药,随便用上一些,难道比你们这些草包枪手的威力低吗?告诉你们,不能做到零伤亡,你们的任务就是失败!” “纪律!一个枪手必须要有铁的纪律。他能够分辨威胁性的目标,知道哪些是该死的人渣,哪些是无辜的百姓,甚至包括恐怖分子的成员,只要他不具威胁,我们就没有权利剥夺他的性命,明白吗?” “纪律之外,更需要忍受孤独,能否没有朋友、没有家庭、没有通信、没有联络?能否一个人露营?” “不错,这些都是狙击手必须掌握的东西,可我要求你们掌握的远不止这些。我需要你们把所有普通枪支都能当狙击步枪来使用,你们要更多地了解除枪之外那些人性化的东西。还是那句话,枪中之王、枪外之功,什么时候做到了什么时候开始练射击!” 从这一次近乎逼真的临时性检测开始,老洪对队员们的所谓枪外之功加重了训练负荷。老洪说,之所以误判目标,是因为定力不够,定力不够和体能力量等综合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从这一天开始,体能训练加重了,以前练得极少的擒拿格斗也加大了训练量。老洪说,这对一个人的反应能力有极大的帮助。急于成为神枪手的队员们被老洪逼着恶补冷兵器时代的所谓武功,老洪说艺高才能胆大,他教的都是实用的东西。 已经无法计算时间了,早上起、晚上睡,汗水浸了一层又一层,因为太累,队员们无暇考虑别的东西。好久没有摸过枪了,事实上那次检测后,老洪已经差不多给队员们下了禁枪令。按照他说的,没有掌握基本功,就没有资格摸枪。 ------------ 枪外之功(2) “集合——”又一声雷霆式的吼声将浑身汗水的队员们汇集到了一起,他们基本能够理解老洪的意图了,以至当老洪一举枪,人们就欢呼起来:“行了,可以摸枪了,训练终于快结束了……” “废话……我发话了吗?”经过数个月的相处,老洪虽然依旧骂骂咧咧,但语气明显没有那么毒了,“不错,你们这些猴精,从今天开始,你们确实可以再次摸枪了。可我告诉你们,训练不是要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是的,我带你们训练的时间或许要结束了,可你们自己的训练永远不会结束,训练是一辈子的,有体能训练、思想训练,甚至还有灵魂训练。你还得跟你的枪攀交情,讲道义,到了一定的时候,你们会知道,它是有灵魂的,也是能够懂你的……” 老洪的话博得了热烈的掌声,队列中鼓掌,是有些荒唐的事。可令人吃惊的是,老洪这次却意外默许了。 头盔终究没有再来,近半年时间过去,按照老洪的说法,他把压箱底的“绝招”都传给了队员们。一天,10余名特训过的保安原封不动地回到了俱乐部。 人虽回来了,可俱乐部的吴总明白,这批保安和以往的任何一批都不同。在某些方面,比如辞退或换岗,这里面的任何一人他都不便开口。这些人名为他的下属,实际上都有可能是警察或者大兵,他们只是徒有虚名的保安。吴总甚至感觉,俱乐部的保安部门已经被架空了。 “局长同志,这批特训过的队员,鄙人实在用不起,您能让他们回市局高就吗?也省得鄙人怠慢了人家……” “哎呀,我说吴总啊,送回的时候就说过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员工,你想怎么着和我们没有关系吧!”局长似乎正烦着,大手一挥,“请吧请吧,不就是10来个保安吗?您想留就留,不想留辞了就是!” “我说钟局长……这可您说的啊,那我自行处置就是……” “好的好的,不送了!”钟局长好像根本无所谓,“砰”的一声,房门已经关上了。 钟局长这态度令吴总更是忐忑不安,回到俱乐部的当晚,他失眠了。 “吴总!吴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知道我正在休息吗?” “您白天不是要我联系公司转让保安吗?回复已经来了,有十几家呢!” “噢,真的,都哪几家?”吴总霍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名单拿来看看!” “您看,就这几家!”秘书递上一个文件夹,吴总细细地看着,良久才叹了口气,“这买主是有了,只是这样做,不是将市公安局得罪了吗?他们花那么大的血本培训,到头我却将人卖了……” “总经理,这人在哪里还不一样,我看啊,只要不将他们拆散,市公安局是不会为难我们的,只是换了个冤大头而已……” “你说得倒轻巧,谁不知道我姓吴的花冤枉钱在养一批警察,要人家整体招去,谁那么傻啊!” “您还别说,还真有几个这样的主呢!”秘书将耳朵贴近吴总,他听得一愣一愣。 “刘海明?他没有判刑!……还有你说的叶莎莎,好像跟刘海明都是一个什么帮的!” “吴总,刘海明确实神通广大,听说只是拨了一个电话,私藏那么多冲锋枪的事就当庭宣告无罪呢……还有叶莎莎,听说和刘海明暗地较上了劲,两个人都不怎么好惹呢!” “难怪那姓钟的那么生气,刘海明那案子上午刚结束,我看八成是今天刘海明惹他了。正好,他有种,让市公安局找他要人去!”吴总的眼角慢慢舒展开了。 ------------ 枪外之功(3) “总经理不考虑一下叶莎莎吗?她的价钱不比刘海明低,听说她在那个什么帮,还是刘的上司呢!” “你懂什么,叶莎莎最强也是一个女流之辈,刘海明,那是什么人,真正的高深莫测啊!”吴总急不可待地问,“定好日期了吗,刘海明什么时候要人?” “现在就要,他和叶莎莎一样,一直在外面等呢!” “快去,别误了正事……”吴总心急如焚地奔了出去。 市公安局办公室,钟局长脸色铁青,一个紧急会议从中午开到傍晚,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查清楚了吗,究竟谁给法院拨的那个电话!” “无法查清,除了院长,旁人谁也不知道……尤其怪异的是,市委市政府也一直讳莫如深,希望我们中止对此事的调查……” “那省高院、省局、省委省政府呢,他们又是什么态度……”钟局长愈发震怒,“知道吗?那是渎职,是极为严重的职务犯罪,他们到底仗了谁的势……” “报告钟局,市委指示,调查必须停止,如向上反映,他们将采取特殊手段!” “什么手段,来吧,把所有的手段都拿出来吧!我就不相信了,证据确凿,缴获数十支冲锋枪,死了那么多人,还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他刘海明,都目无法纪了吗?我老钟就不信他们能翻了天……” 正激动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个中年人缓步进来。 “老洪……”刑警队队长梁志坚等人惊喜交集,如见到救星一样。 “好好好……”老洪示意大家坐下,径直到了钟局长旁边,“小钟,今天这事你可太不理智了,事实如何你清楚,整个公安局的同志们大概都清楚……你还别说,和你年轻时一样,又犯愣头青的毛病了,你可别因为一时冲动铸大错啊……” “要相信党,相信市委相信法院,更要相信一条战壕上的同志们,你别老盯着眼前的东西,或许有些东西人家比你更清楚。就比如我吧,你最熟悉的老洪,可你又知道什么呢?在某些方面,你或许对我一无所知,可你一直信得过我吧。换了另一个人,比如法院的那些同志,你难道就不信任他们吗?我始终相信,我们的大部分同志是好的,如此明显的错误,换了你老钟,你会犯吗?” “可也太明显了……”钟局长被老洪一开导,虽然依旧气愤难平,却终于转过弯来,“今天的会暂时散了吧,我想和老洪单独谈谈!” 所有民警几乎个个耷拉着脑袋,一一离开会议室,瞬间就剩下老洪和钟局长四目相对。 “都决定了吧,到鄙人的公司要啥有啥,工资提高一倍,绝不会亏待了各位!”俱乐部内,吴总赔着笑,刘海明在一侧慷慨讲演。 “刘总,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家大业大,也不是我们小公司能够抗衡的。可今天我既然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叶莎莎一袭单薄的紧身衣,乍一看,还以为到俱乐部健身来了,“怎么样,我就要一个人,其他的你都带走我也认了……” “不行,分散转让我们是不可能同意的!”刘海明尚未说话,俱乐部的吴总经理已经开始解释了,“若非情况特殊,这样一批优秀的员工我们是不可能转让的……也请各位谅解!” “吴总这话说得在理,我们这些买方都是认可了整体转让条件的,叶小姐说这话可让人家难堪了!”刘海明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不知叶小姐看中了这里哪一位先生啊?”言辞甚是暧昧,却将叶莎莎激得红晕顿起。 ------------ 枪外之功(4) “刘海明,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你真不把我当回事我也不怪你,可你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吧!”虽说并不是手握实权的黑帮老大,但作为大家认可的帮主,刘海明怎么说也是叶莎莎的下属,在这当口刘海明不给她半分面子,不由使她分外恼火,“别忘了,你刚从法院出来,记挂着你的人怕也不会少吧!” “多谢叶小姐的提醒,不过若是您牵挂着我倒是刘某的荣幸。别人嘛,您大可不必操心!”刘海明突然转向徐胜文,“不知叶小姐想留下的兄弟是哪一位呢,徐副队长您清楚吗?” “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徐胜文对刘海明没有半丝好感,“不过我要警告各位,我们虽然都是普通的保安,但也是堂堂男子汉,你们如货物一样将我们转来转去,怕不合适!” “现在市场经济时代,什么不可以成为商品呢?难道徐副队长有更好的方法吗?”刘海明似笑非笑,“不过就算是商品,你们也非等闲商品!不用多说,只要签了这字,到我的公司,工资加一倍,每个人给5万安家费,各位保安兄弟能接受吗?” “刘总,你爽快我们也爽快,可有个事我们必须清楚,到你的公司后我们干什么?您公司里本身那么多保安,这么高的工资难道也是要我们做保安吗?”一名保安的话使刘海明笑歪了嘴:“这话有意思,我招你们过去,难道是吃白饭吗?放心,事情有的是,不是说无商不奸吗,咱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有句话得说清楚了,做保安或者其他正经事情我们可以帮你,可如果把我们招了去是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那可……” “放心,我姓刘的从不做违法的事!”一名保安尚未说完,刘海明已经将他的话打断了,“我很清楚你们的底细,个个都是部队的训练尖子,想必也是又红又专的,我刘海明要你们去做坏事,不是自掘坟墓吗,放心吧!” 随着刘海明的动员和承诺,一个个队员上前将合同拿走,转瞬间只剩下两个人呆呆地伫立在大厅。 “徐胜文,你们不过来吗?”刘海明身边的“长毛”望着他们,“吴总,他们自己不同意转让不算违约吧,我看啊,这两人是存心要刁难我们刘总了!” “放肆,怎么说话的!”刘海明微笑着向徐胜文走近,“怎么样,徐胜文或许和我有点误会,这位先生也如此吗?” “对不起,我今天不想说话!”徐胜文身边的是指导员,作为一名现役军官,他千里迢迢、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当保安,现在竟然如商品一样被人家转让,难怪一肚子气。徐胜文当然理解指导员的苦衷,不禁开口道:“这位先生本就不是保安的料,你勉强他干吗?” “那你呢,据我所知,你是一名优秀的保安,凭你这身本事,做名保镖也是绰绰有余!”说罢刘海明望向叶莎莎,“你不会想做叶女士的保镖吧?” “做美女的保镖,何乐而不为呢!”徐胜文极少有这么轻浮的时候,此刻被刘海明一激顿时一反常态,这话却令那叶莎莎心中一荡。她正喜悦无比的时候,却听到徐胜文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很愿意到你们海明集团,但请刘总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哈哈哈哈,这不就行了吗,承你看得起,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看我能不能接受!”刘海明爽朗大笑,徐胜文紧盯着他,指导员却眼神茫然。 “话你早就替我说过了,我就喜欢跟着漂亮的女士在一起,贵集团陈小姐不是请了一位保镖吗,我倒很愿意取而代之……” ------------ 枪外之功(5) “不行,你想也别想!”话未说完,刘海明早已恼羞成怒,“徐胜文,别总以为自己了不得,少了你地球一样运转,在我姓刘的眼里,你算老几!” “我不算老几,可除了这个条件,休想让我签那份合同!”徐胜文语气异常冷淡,“你也别高估自己,告诉你,我认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我等着,小子!告诉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懂得这争吵含义的人不多,只是那边角落里的几个人却各怀心事。 波动最大的当然是陈小婕和谢天保。 陈小婕蹙了蹙眉:“天保,我们到外面去吧,这里太吵了!” 谢天保心情复杂,徐胜文那话一出,他不知道什么滋味,根本没听到陈小婕说的话:“陈小姐,徐胜文想做您的保镖呢!” “玩笑话而已,走吧!”陈小婕起身欲行,谢天保却以为她要到徐胜文那里:“陈小姐,我做得不好吗,您真想换了我啊,徐胜文有什么好……”激动之余,他扯住陈小婕一条手臂,声音越来越大,“我到底比他差在哪里?” “你……”挣脱不及,场中众人的目光全望向了角落中的陈谢两人,陈小婕一张粉脸窘得通红,“放开我,天保,你干什么啊……” 这下刘海明和徐胜文也似若有所悟,眼神皆显愤怒,只是叶莎莎疯了一般狂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徐胜文,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躺在熟悉的军褥上,他为白天的反常深感惭愧,他不是喜欢惹事的人,更非张扬之辈,只是压抑在他心底的对陈小婕的期望令他失去了理智。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刘海明以及可以借保镖之名靠近陈小婕的谢天保,他有了一股强烈的忌妒。 “徐胜文,你出来!”尚未等他回过神来,外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怒喊。 “谁,不知道我睡下了吗?”徐胜文的语气比对方还冷淡,“阁下有什么事非得今天解决吗?” “别装了,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要不是陈小姐在旁边,白天我就想教训你了!”声音是那么熟悉,徐胜文蓦地一惊,随即冷笑一声:“是你啊,怎么了,火气大了没地方发泄吗?” “徐胜文,少把我当软蛋,装什么糊涂!”“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一个铁塔似的大汉几乎塞住了整个房门。 “他是谁,干什么来了?”一旁熟睡的指导员也被这猛烈的踹门声惊醒了,“别鲁莽,先问清楚再说!” “谢天保,我怎么你了,半夜三更跑这找我麻烦!”徐胜文依旧不紧不慢,“以前在培训班的时候你就看不惯我,怎么着,没比着不死心啊!” “少跟我废话,我不找你你倒找上我了,别以为这里还有人罩着你……”谢天保一脸怒气,“怎么着,白天能装英雄晚上做起狗熊了!” “废话,谢大个,你除了这一身肉还有什么,真把自己当人看啊,说吧,你想比什么?”徐胜文也不再说了,开始利索地将衣服穿上…… “徐胜文,注意身份,你可别犯了纪律……”发现两人到了如此地步,指导员随即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你不是普通老百姓!” “指导员,我们只是普通的保安!”徐胜文纠正着指导员的幻觉,“不过作为一名退役军人,我想普通的殴斗是不适合我们的!”说话间徐胜文衣服已经穿好,“来吧,谢大个,你想怎么弄,我奉陪就是!” “我想揍你!”谢天保刚刚伸出拳头,突然又收了回来,“你不是耐训王吗,我和你比,单双杠、八公里、俯卧撑……哪个倒下哪个算输!” ------------ 枪外之功(6) “这样比不妥,总得有个标准吧?”指导员见他们比的是军事技能,顿时放心不少,“这位兄弟原来也是当兵出身,那就好了,依我看你们就比军事五项吧,只是这么晚了,比如射击就不大好比吧?我建议明天再比,两位以为如何?”指导员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不行!”几乎是一字一顿,谢天保干脆得很,“我等不到明天!” “那好,你划下道来……”一句话尚未说完,徐胜文发现一堵墙似的谢天保已蓦地趴了下去。 “俯卧撑?”想起以前老洪狂逼自己做俯卧撑的情景,徐胜文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500、501、502……”随着数据的延长,看似普通的俯卧撑顿时成了如此残酷的折磨,徐谢两人都是汗如雨下,只是无人肯服输放弃。数到后来,指导员的心也猛跳着,“好了,好了,都停下来,听到没有,都停下来!” 耳朵虽然嗡嗡地响着,徐胜文知道自己没事,以前的最高纪录是1000多个,他有把握胜这一回合。 指导员的声音不时传入他的耳朵,对方不停,他也绝对不会停下,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徐胜文,你想弄出人命吗!”指导员依旧在嚷着,“都口吐白沫了!” “咚”的一声,徐胜文尚在坚持,蓦地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起来,你给我起来……”原来是指导员粗暴地踢在自己屁股上。 “这小子都死过去了!”望着尚算清醒的徐胜文,指导员脸色极度难看,“都不想活了吗,搏命也用不着这样啊!”他不停摇晃着趴在地上的谢天保,“你怎么了,说句话,你还行不行啊!”但无论如何呼唤,谢天保依旧一动不动。 “再不说话可就算你输了!”徐胜文蓦地推开指导员,“谢天保,你认输吗?” “不……认输!”不料想徐胜文的几句话竟将奄奄一息的谢天保唤醒,指导员叹息一声:“看这样子,这小子在部队肯定也是个训练尖子,为何如此鬼迷心窍!” “指导员,我能理解他!”徐胜文没有半丝怜悯,冷酷地望着谢天保,“比赛还没结束,我会继续接受你的挑战!” “徐胜文,你疯了!”望着体力透支的谢天保,指导员担心无比。 “我没疯,指导员,他要认输,他就不是一个军人,更不配做个男人!”徐胜文声音近乎颤抖,“做孬种的滋味不好受,我想他也不至于如此吧!” “嘿嘿……”一阵很勉强的冷笑声飘过,谢天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徐……胜……文,刚才是我输了,现在……比八公里……” “乐意奉陪!”徐胜文紧紧地盯着他,已经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突然“轰”的一声,几乎是直扑向前,谢天保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比吗?还比不比!”徐胜文依旧铁青着脸,“怎么了,装什么装,孬掉了是不是……”但这回无论他说什么,谢天保依旧一动不动。 “快,赶快叫救护车!”对于疯狂中的两人,指导员无可奈何,拨通急救电话的同时,他也拨通了海明公司的电话。 “谢天保我是不想要了,徐胜文我更不会用他!”此刻在医院的急救室,刘海明语气坚定地对陈小婕说着。 “聘请保镖本来就是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样难道用得着问我吗?”陈小婕罕有如此重的语气对刘海明说话,此刻不知气从何来,“但我希望你不要因私废公……” “徐胜文不愿加入我们的公司,我也实在没有办法,难道这事还能强求吗?不过保安和保镖是两回事……小婕你说是吗?”这话与其是说给陈小婕听的,不如是说给徐胜文和指导员听的,只是徐胜文一心关注病床上紧闭双目的谢天保,根本没听到刘海明在说什么。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谢天保如果出事,他必将内疚一辈子,培训班的时间虽然短,可那份情谊却那样难舍。徐胜文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 重返军营(1) 两天过去了,谢天保依旧处于昏迷中。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啊?”徐胜文忐忑之外还有点自责,他不明白,谢天保如此强悍之人,怎会被几个俯卧撑弄成这个样子。 “我们也觉得奇怪,他早该没事的,可都两天了还没醒来……或许是他自己不愿醒来吧!”医生的话有点笼统,可徐胜文能够理解:“他想睡就让他睡吧,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会好过点。” 突然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徐胜文的思绪,老洪、指导员,还有钟局长梁队长全部过来了。徐胜文蓦地站起来,习惯性地举起了右手,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军人了,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改不过来,还以为是在部队,差点给各位首长敬礼呢!” “改什么,这不很好嘛!”老洪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紧盯着徐胜文不住打量,“不错,不错,回炉几次了,该有个新变化了!” 他的眼神使徐胜文更加不安:“首长同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哦,对了,你们是来看天保的吧,他一直没有醒过来呢!” “看天保,谁有那闲工夫!” 老洪的一句话使徐胜文脸上一热,说:“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和他比试……”他以为老洪他们是不满自己和天保比试,徐胜文咬咬牙,“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我是不会后悔,我猜天保也一样!” “是吗?”老洪继续上下端详着徐胜文,“一码归一码,你们这种鸟事我懒得管……不过那是在军营之外,到了部队还是这样,我可就看不起了!” 此时的徐胜文对老洪有了一种亲切感:“看您说的,您以为我是在探家啊,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我也知道并不光彩。首长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徐胜文的“坦白”令众人感慨,钟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小徐啊,机会有的时候出人意料,你啊,总能恰到好处地将它抓住……我也不多说了,近来老洪要出趟远门,需要你和你们指导员陪同,我就在这里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出远门!什么时候?去干什么呢……”徐胜文尚未反应过来,后面的梁大队长一推:“走吧走吧,问那么多干吗?” “喂……不会是现在就走吧,我不用回去拿点东西吗?” “没时间给你拿东西了,1000多公里5个小时就要赶到,你耗得起吗?”随后是指导员的解释,“徐胜文,我过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仓促……”徐胜文明白,这一趟非走不可了。 轿车在有关部门大门口停下,步行数百米后逐渐开阔,随着一扇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徐胜文发现,略显窄小的操场上竟然停了一架军用直升机。虽然是河马式的老套机,但可作为特殊部队执行特殊任务的军用机,即使是在L师寻常部队也难得一见,徐胜文第一次如此之近地见到军用飞机。 徐胜文意料之外还有点兴奋:“我们都坐这个吗,我还是第一次坐呢!” “大姑娘上轿,稀罕吗?”老洪冷不丁蹦出一句,“只要你争气,以后有的是机会,你慢慢就会知道,坐这玩意并非什么好事!” 地上的人影渐趋变小,钟局长、梁队,还有数名徐胜文并不认识的工作人员瞬间变成了一个点,随之终于在视线中完全消失。 目前机上只有4个人:驾驶员、老洪、指导员和徐胜文。新鲜感过去后,徐胜文突然又想起了昏迷中的谢天保:“指导员,天保不会有事吧?” “这个不必要你操心了!”指导员并未回答徐胜文的话,却突然蓦地肃立,“啪”地敬了个礼,“徐胜文同志,八连指导员祝贺你成为八连新任代理连长!”说话间已经伸出了手。 ------------ 重返军营(2) “不,是八连第60任连长,我老洪作为老八连第50任连长,也该祝贺你了!”两个人同时伸出了手,徐胜文做梦般地和两双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小子,不妨告诉你,你能重返部队并出任八连代理连长一职,是你们一号首长亲自报批的。他希望你能带出一批神枪手,也希望你能代替老洪完成毕生的心愿。不过你也必须知道,你不是老洪,你需要有你自己的路……”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你虽然担任连长一职,你的军衔却还是一级士官。你们一号首长给你的时间是一年,一年以后,一切都会变化,是好是坏,那需要你自己把握!” 一切都明白了,指导员为何会来到保安队,自己为什么会反复受训……只是明白之外却还是有些糊涂,其他的队员,也和自己一样最终会回到部队吗?不至于这许多人和指导员一样都是为了配合自己吧? 河马飞了多久徐胜文没有感觉,他也无暇欣赏周围的美景,将回部队的消息使他久久难以平静,他不是高兴,可也绝非失望。徐胜文隐隐有了一种难抑的冲动,随之却又摇了摇头。 “指导员,班长、排长还会骂我孬兵吗?我在他们的眼里早就已经定了性了!” “你是连长!” 指导员简短的一句话使徐胜文恍然大悟:是啊,我是连长,谁敢骂我……不想混了!他想到这却又不由一惊:不行,这还像个连长吗,简直成了打击报复的土匪!连队工作要人配合啊,连队没一个人看得起我,我这工作怎么做啊?想到这里徐胜文又开口了:“指导员……” “徐胜文同志,在连队你已经是一号了,你该换种方式和我说话,你已经不需要过去的指导员了!” “明白了,指导员同志!”徐胜文能够看出指导员眼神中的期望,不禁一热:我这是怎么了,不就代理连长吗,我过去那么差,难道现在还这么差吗?他默念着“我是连长,我是连长……”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梦乡。 徐胜文醒来时,河马在缓缓降落,下面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他依稀见到了新兵连时的营房,以及跑5公里时那条弯曲的小道。 “发什么呆,准备下去啊!”老洪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既然回来了,就要把脸面挣足点,还像退役那会儿一样窝囊吗?” “是,首长同志,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关我什么事,只要你不丢我的脸就行了!”老洪讲话似乎前后矛盾,徐胜文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您放心,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您让我回来,我一定努力完成您未完成的期望!” “会说话吗,什么叫完成我的期望……再说了,你知道我的期望是什么吗?”老洪咄咄逼人,徐胜文却不以为意,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他太了解老洪了:“如果我说得没错,您是希望我能让八连重拾过去的荣誉,您希望八连能多出一些尖子,或许还希望您的这身本领能够最终留在八连……” “屁话,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老洪似乎极为不屑,“我没有什么期望,如果硬要说有期望,是期望你能做个合格的八连连长,八连的荣誉不是某个人可以带来或者夺走的,你也不例外。徐胜文,请你记住,你能重回部队,仅仅有一个理由:部队需要你!” 着陆的地点是师部,一号首长、L师师长静静地候在那里。徐胜文知道,那面子是老洪带来的,其他人不可能得到这样的重视。老洪在徐胜文眼里越发神秘而高大起来。 ------------ 重返军营(3) “你们终于到了!”尚未下去,徐胜文听到了一个极熟悉的声音,他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一号首长。 所有的人都在向河马敬礼,最前面的一号首长随之伸出了手,和老洪握手之后,两人热烈拥抱起来。 “老洪,终于又见到你了,真是恍若隔世啊!” “是啊,快20年了,想也想不到还能再见面啊!”老洪和一号首长越说越动情,随之都流下了眼泪。看得出来,老战友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是多么真挚。 “介绍一下,这就是你天天催要的小徐。我说你们啊,当时像丢废品一样丢了人家,匆忙就要人家退役,现在又千方百计要人回来,这不是瞎捣乱吗?”老洪指着徐胜文,“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硬是窝窝囊囊地将人家撵回家,谁看了谁心寒!” “行了,老洪,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变废为宝啊,没得换,我还真想把B军交你手里带几年呢,也省得天天嚷着战斗力上不去!”一号首长突然觉得话有偏颇,“不过,小徐本来就是宝啊,当时退役也是部队需要啊……不过,经你老洪一锤炼啊,这回变得更扎实了!” “不和你吹,人我带回来了,你打算怎么用他呢,透个底!”老洪对徐胜文做了个怪脸,“先说明啊,要用就用个彻底,不许心血来潮用几天就弃啊!” “那得看人家的本事了!”一号首长转向徐胜文,“小伙子,部队用你是冲着老洪的名头来的,你小子沾了他的光……你有一年试用期,是好是坏,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是,首长,保证不让你们失望!”徐胜文几乎颤抖着敬了一个礼。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是那样熟悉,虽然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连队的样子却依然如故。不同的是场中的几门大炮,100滑已经完全替代了85加,徐胜文走的时候部队就说要换装备,如今已经全部换上了。 “指导员同志,八连三班正在训练,请指示!”正在感慨之际,一个异常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常冠标,三班班长,因为军事技能优异多次在师军事五项中夺魁,是八连训练尖子之一。徐胜文之所以对他极度过敏,是因为他过去正是徐胜文的班长,因为自己素质差,“拖累”了三班,每天不知要受他多少回训。 “你……又来了?”常冠标一眼也见到了指导员身边的徐胜文,但想到他已经退伍,或许只是到连队来看看,更难听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干什么,那么看着人家干吗?……稍息!”指导员瞄了常冠标良久,随即扭头而去。 “你们看,你们看,那小子又回来了!”后面传来众人的议论声,“看那德性,竟然和指导员并列了!” “干什么,都不学好吗,说他干吗?”常冠标将众人喝止住,大声道,“说了多少次了,队列中不准讲话,当我是瞎子吗?” “班长,今天不是太意外了嘛,那人要回来咱班可就完了!” “屁话,你会说话吗?尽说不吉利的话,那浑蛋早退伍了,还回个毛啊!告诉你们,他想回来比登天还难,你们听过退役兵回部队的事吗?没有吧,我当了10年兵了也没碰见过,何况他一个熊到家的孬兵呢!” “班长,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他的样子好怪啊!” “是啊,不像以前那个熊样了!” “对,那小子好军姿啊,不像徐胜文啊!” 队列中议论纷纷,除了两名新兵外,其他老兵的嘴巴都没闲着。以严出名的三班班长常冠标竟然破例地不发一言了,其实他的内心也有了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源于和徐胜文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此刻听着别人的议论,想起刚才的徐胜文,顿时没心思训练下去了。 ------------ 重返军营(4) 又是暮秋天气,秋风吹来丝丝寒意,加上正值入夜,少披件衣服也感到凉风袭体。 此刻连队排房前的场地上却趴了百余战士在做俯卧撑,皆只穿短裤,不住有汗水滴落在水泥地上。 “好,已经做了200多个了,再做50个休息10分钟!”三班长常冠标站在排房前面,对着班上的战士喊话。 “三班长!”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叫他的是一排长许海波。 “到!”三班长条件反射般地立正。 “你过来!”一排长的声音很小,似乎有什么顾忌。 “排长叫我,训练暂时由班副抓落实!”简单安排后,三班长快步跑到了排长旁边。 “跟我到排房来!”许海波头也不回,自顾迈向排房。 “排长……”常冠标刚想问什么,就被许海波打住了:“你向四排排房望去!” 四排排房和其他三个排不一样,他们在土坡上,紧挨着连部。常冠标望向那里,发现除了正做着体能训练的四排战士外,没有什么特殊。 “没什么啊,他们在蛙跳吧,我们做完俯卧撑也要做了!”常冠标的话招来了一排长许海波猛地一推搡:“有没眼睛啊,关键目标你看不见吗?” “没……哦,有个兵一直站在那里,也就一级士官吧,没素质,竟然穿那么多不训练,四排没人管吗?” “你再看看他是谁!”许海波似乎想发怒,“看了半天狗屁都没发现!什么观察力,给你一门炮我看你如何目测!” “排长,我看清了,是徐胜文,这小子不是退役了吗,谁给他的军装?” “服役的时候孬到了家,现在竟然敢穿现役军人的服装,我看他是没得救了……倒要看看指导员如何护着他,非把他撵出去不可!”常冠标很快跑了出去,一排长虎着脸紧随其后。 “徐胜文!”一声暴喝声响起,将正在观看四排体能训练的徐胜文吓了一跳。 “到!”他条件反射般,徐胜文高声应答。 “当兵没当够啊,又回来了!”常冠标咄咄逼人,那神情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在常冠标下面做了两年孬兵,惯性使然,徐胜文不自然地结巴开了:“回……回来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徐胜文蓦地挺了挺腰,“三班长同志,徐胜文如今回到八连,是一级士官,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你高兴?我不高兴!”常冠标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军装是随便穿的吗,你说回部队就回部队?只知道你孬到了家,不知道你连这么简单的常识也不懂,乱穿军装是违法的,你想让我们送你到公安局去吗,不像话!” “三班长,声音小点!”一排长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土坡上,不时向指导员的房间努了努嘴。 “再次重申,我是一级士官徐胜文,并非什么老百姓,三班长不明内情不要火气这么大!” 一旦确认自己的角色之后,徐胜文对三班长和一排长的惧意已经完全消除,相反却有了一股舍我其谁的味道。 “你小子到社会上混了几天胆子倒大了,连班长排长也不放在眼里了!”许海波慢慢走上前,“行,我们不跟你计较,可你别睁眼说瞎话称自己是现役军人,你再不开窍可就要后悔了!” “你们说我怎么孬都说得过去,可你们觉得我像是说谎话的人吗?”眼看三班长和一排长眼睛像喷火一样,为免影响不好,徐胜文慢慢转身,就欲离去。 “徐胜文!”一排长突然大吼一声。 ------------ 重返军营(5) “到!”徐胜文蓦地站住了。 “还有点军人意识!好,你说你是现役军人,就得像个现役军人,还不去训练!” “是!”徐胜文突然觉得很不对劲,随即回道,“一排长同志,很抱歉,我现在不属于一排管辖!” “出去几天倒学会顶嘴了,你不属于一排属于哪个排,谁特批你不参加体能训练的?”一排长大吼道,“归属不明按职务和军衔履行指挥职能,这一条你徐胜文再孬也该知道吧!” “您说得不错,可我还是不属于您管!”一排长越急,徐胜文笑意越盛,不知为何,两年来怕得不行的一排长和三班长,数分钟之后在他面前突然变得“可爱”起来。徐胜文的内心非但没半丝惧意,反而起了一种嘲弄的想法。 “没说的,给你两种选择——或者按照你自己说的,你就是个现役军人,赶紧参加体能训练去;或者换上你的便服,离开部队!不归我管,我今天偏偏要管一管!”一排长语气低沉,按照以往的“经验”,徐胜文看得出来,他已经愤怒到极点了。 “我你惹不起,排长你更惹不起,徐胜文,你还在等什么!”三班长在下最后“通牒”。 “别急,都别急……”徐胜文若无其事,“不就是体能吗?这样吧,不管是体能还是其他训练,咱单挑,你们两个也可以车轮战,如何?看得起我这个孬兵的话,就和我玩一玩!”徐胜文眼中尽是狡黠的笑容。 “小子,找死也不要这样啊!”这回一排长也笑起来了,三班长则咂了咂嘴:“你小子只要和我们任何一个打成平手,你那些‘光荣’我替你扛了,你不是孬兵,我才是孬兵!” 山还是那座山,路还是那条路,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松林,绕着松林跑上一圈再跑回连队,这段路程刚好5公里。 “老规矩,从松林回来,只要你能上杠拉上50下,你就有资格和我们比了!”常冠标嘲弄般望着徐胜文,“怎么着,还比吗?” “为什么不?只是让我先跑上一圈,再拉上50下,你们这不明显以逸待劳嘛!嘿嘿……不大好吧?”灯光的映照下,依旧可见徐胜文那坏坏的笑意。 “谁想占你便宜!”一排长突然一把将常冠标推开,声音也大了起来,“来吧,我和你比,谁不比谁是王八蛋!”那神情早已不是排长对手下士兵了,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排长,我来吧!”常冠标刚一出口,却随即被许海波阻止了:“停,你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不用做,你在这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一排长活动两下,随即转向了徐胜文,目光中透出一种肃杀之气:“你走的时候虽然窝囊,可我毕竟还认你这个兵,可不到一年你又回到了这里,使我对你的唯一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你当不了兵就好好读书嘛!学得地痞流氓似的,竟然连班长排长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因为我们管不到你了吗?” 一排长说到这里冷哼两声:“来吧,规矩你来定,一年前你跑个5公里就口吐白沫,我若占你的便宜也太不人道了!”不仅话语尖酸,那神情更是极端鄙视。 “排长,还有班长,虽然我以前也恨过你们,可那毕竟是有原因的……你们以前怎么看我都不过分,我确实窝囊了几年,可你们如今还这样看我。您说,我能答应吗?”徐胜文冰冷的目光令排长许海波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假装望向一侧的常冠标:“奇怪,怎么今天这小子的目光这么厉害!” “排长,我来吧,这小子值得你亲自动手吗?”常冠标借机规劝。 ------------ 重返军营(6) “不,我感觉有点不对头,但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许海波似乎自言自语,“你不用再劝了,今天这事情有点蹊跷!” 高手与高手的对决,对决前肯定静得出奇。 许海波与徐胜文就是这样,可大为反常的是,一贯争强好胜的许海波,这回却感受到了一种狂躁。前面一两公里的路程,许海波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跑,他想尽可能远地甩下徐胜文,让他知道在排长面前傲慢需要什么代价。 转眼已经进了林子,近2000米的路程,一排长最多用了5分钟,绝不亚于一次荣誉之战。这似乎也是他有史以来最拼命的一次5公里,因为到了林子后,他感觉到了剧烈的心绞痛,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伐。 “这小子该被远远甩下了吧?”许海波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扭头后望。 “排长,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你,一直在后面……”许海波蓦然一惊。 “是的,别跑太快,跑5公里要均衡用力,你前面这么拼命,心脏肯定承受不了,后面还有那么远,那会要命的!”徐胜文的话比林子里的寒风还要冷,许海波分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那你怎么跟过来了,你既然知道还敢跟?” “八连是英雄连队,5公里的集体纪录一直保持在17分钟以内,不过排长你的速度是屈指可数的,我猜也就是15分钟——不过这个集体纪录我不算数,以前不算,现在也不算!”徐胜文紧跟着排长跑在后面,许海波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前我是17分钟以外的,现在——我该是15分钟以内的了!”徐胜文的语气冷得出奇,使得许海波骨缝中也传来阵阵寒意:对方中气十足,明显就是没有尽力,照这个速度跑下去15分钟以内跑完5公里绝非不可能,他顿时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那你回来是来报复的吗?难怪连班长排长都不放在眼里了!”虽然隐隐觉得徐胜文和以前大不一样,可许海波不知为何极难接受这个现实。尤其想到徐胜文对自己的态度,许海波更是莫名地有一种愤怒。 “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再说了,怎么着我也曾经是你们的兵,跑部队就为报复,傻瓜才干呢!”徐胜文话未说尽却又嘿嘿笑了几声,“排长,歇了一里多地,再不加速我们可都到17分钟以外了,你以为呢?” 因为前面那段路许海波当做冲刺跑,几乎用尽全力,腹部早就一阵阵剧痛袭来。虽然后面近一公里半跑半走,但毕竟没有歇过,此刻听徐胜文要加速,蓦地一张脸涨得通红:“加速,谁怕谁啊!”他脚步明显快了起来,但胸腹部拉扯似的剧痛也更甚了。 “排长,我们聊了这么久,即使沦为17分钟外一类也不奇怪吧?新兵连的时候班长就说过,跑步不能说话,前面几公里要闭口,只用鼻子呼吸,肚子才不会痛。可您看我们,这说了多少话,嘴巴喝了多少空气啊!”徐胜文说到这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的许海波却因为胸腹剧痛,几乎无法说话。更恼火的是,徐胜文说归说,笑归笑,那速度绝不比他慢,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好徐胜文似乎有意地跟着许海波,许海波速度放缓下来,徐胜文马上也减慢脚步,但只要他一加速,徐胜文也绝对不会被他甩掉。也正因为这样,有着强烈自尊心的许海波咬紧牙关,任凭体内剧痛翻江倒海,也绝不服输。数度没有摆脱徐胜文,许海波已经起了拼命的念头,突然不要命地大喝一声“啊——”,双腿旋风般猛奔,头上青筋爆出。虽然暗夜无光,可徐胜文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的举动,担心的同时,他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跟了上去,一排长不是一个轻易接受感情馈赠的人,徐胜文做了两年他的兵当然了解他的为人。 ------------ 重返军营(7) 林子外,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守在路口,他们已经看见了隐隐现身的一排长和徐胜文,只不过两人一先一后,几乎是并排而来,所有的战士都屏住了呼吸,随即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一排长,加油!一排长,加油!”但三班长等人却是睁大了眼睛:“怪了,这徐胜文怎么可能和排长一样的速度……难道排长还会让他?不,排长在荣誉面前是从来不客气的……”一旁的指导员却瞪了三班班长一眼:“还好都过来了,要出事,我饶不了你!” “排长,你怎么了?”最多就差10米到达目的地了,一排长却突然蓦地倒地,把在场众官兵吓了一大跳:“这怎么可能呢,一排长以往的5公里都是15分钟啊,如今不止跑了15分钟吧,怎么可能跑成这样?”疑惑的同时,所有人都望向了紧随其后的徐胜文。 “徐胜文,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三班长不顾指导员就在旁边向他咆哮,一排长的倒地让他失去了理智。 “三班长,你干什么,快去,和卫生员一起看看一排长去!”指导员语气严厉,但三班长丝毫没有听进去。 “徐胜文,你行,敢和我比比吗?”三班长的语气愤怒之外更是充满了挑战。 “行,比什么,我奉陪!”徐胜文却语气冷得出奇,5公里下来,脸不红心不跳,身上也只出了一点微汗,“正好热了一下身,我很有兴趣陪陪你!” “单双杠,俯卧撑……排长和你没比完的,我都和你比!” “没问题,不过要比的话趁早,马上就可以开始——现在已经很晚了!”对于三班长的挑战,徐胜文似乎漫不经心。 和武术一样,最简单的招数就是最实用的武功。 常冠标一言不发,一到单杠前就做起了引体向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以为待他热身后,难得一见的大回环(单杠八练习)马上就要精彩上演了。 1个、2个、3个……数到100多个,官兵们才终于知道,今天大回环是看不到了。常冠标根本不打算和徐胜文比别的东西,他要和徐胜文比的,竟然就是每个人都能做上几手的引体向上。 200……300……400,数到第400个,所有的人睁大了眼睛,也都明白了:这样的挑战已经排除了任何取巧,什么样的比试都见真功夫。一般的人只能拉上几个,最多几十个的引体向上,常冠标一股脑地拉上400多个,这是多么难得,偏偏徐胜文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对手,以他在部队一贯窝囊的表现,他能行吗?现场所有的官兵都不禁摇头。 常冠标做到470个已经明显吃力了,再次上拉时,憋足了劲的脸部也开始扭曲,不管双腿如何蹬踢,第471个引体向上终于做不上去。他稍一松劲,从单杠上跳了下来,极度疲劳后无法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坑里的沙地上。 “做了多少个?”他在问三班的战士。 “班长,你做了470个!”新兵郝龙崇拜地望着他。 “一直不知道我的极限是多少,今天终于知道了!”常冠标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极为满意,转身对徐胜文冷笑一声,“徐胜文,你过去在我的班上引体向上从来没有超过30个,今天做到100个就算你赢!” 100个就算徐胜文赢似乎很公平,常冠标可是做了470个啊,在场的人都知道,除了那些尖子外,战士中能做上100个引体向上的人还真不多。徐胜文那么窝囊的人,他能做到吗? “100个算什么,徐胜文好像不是喜欢贪小便宜的人!”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到,说话的是指导员,他的脸上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有些人应该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些人还应该明白,不要总用老眼光看人……我看啊,三班长能够做470个,徐胜文做471个也并非没有可能!” ------------ 重返军营(8) 指导员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徐胜文。 “上啊,徐胜文,可别让大家失望了!”指导员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他明白徐胜文的实力,他知道在老洪的数度调教下,徐胜文早已今非昔比,他能在尖子众多的退役老兵中成了著名的“耐训王”,就不该被三班长比下去。 早在三班长做到100个后,徐胜文也有一点顾忌,他和三班长一样,从没有在引体向上这个基础单杠动作上挑战过自己的极限。这可是470个引体向上啊,怀着忐忑的心,徐胜文一言不发上了单杠。 这个时候他有点怀疑自己自信过头了:该死,明明知道三班长不是等闲之人,还说什么5公里只是热身运动,对付这样的人,我有资格那么骄傲吗? 因为刚刚经历5公里的激烈运动,加上刚上杠时徐胜文心理极不稳定,尚未做到100个引体向上,已经显得极为勉强了。有着极度纪律性的官兵中竟然有人吹出了口哨,指导员铁青着脸,原本对徐胜文过分信任的脸上也开始写满沮丧。 “徐胜文,你要挺住,你这次如果失败了,就会失去一次很好的改变形象的机会,想想你是怎么退伍的,想想你那两年怎么过来的吧,你也该想想我们这次过来的目的……”指导员似乎预见到了徐胜文的失败,不到100个,离470个的成绩还差那么多,徐胜文就露出疲态,可指导员依旧希望发生奇迹。 “指导员,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此刻的徐胜文内心也在激烈地抗争着,不仅指导员,似乎老洪也到了跟前为他助威:“别停,就是要从不能做了开始做,必须不断地突破体能极限……” “突破、突破……”唯一的目标代替了所有的思绪,拉上、放下,再拉上、放下,徐胜文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无法知道,但下面数数的人已经数到了300个。300个似乎是一个标志,所有的人都不再吭声了,人群中各种异样的神情已经消失,三班长的眼睛也开始直了。 400……470……471,471似乎刷新了一个时代,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叹声,随即场面静默。当数到600时,徐胜文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指导员,我还要做多少个,有471个吗?”虽然语音平淡,但那分明是一种极为吃力的梦呓! “不需要了,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这回指导员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徐胜文,好样的!” “徐胜文,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啊,600多个了,你到底能做多少啊?” 这一句话隐隐约约传到了徐胜文的耳中:“600多个,我赢了吗?”此念一起,臂上再无劲力,绷紧的弦终于松下,两手一放,他如堆烂泥一般从杆上瘫软下来。 “卫生员,快叫卫生员!”指导员不顾一切喊起来,随即所有的人也跟着向前。 “指导员,卫生员还在抢救一排长!”不知道是谁喊起,指导员更急了:“少废话,全部送到师卫生院去,要快!” 单杠旁剩下三班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而片刻之前,他还在沾沾自喜,想象着自己的470个单杠立下连纪录,挑战营纪录,甚至刷新师纪录。他似乎想象着自己成为英雄般的偶像,成为官兵们再次效仿的对象。 可这才几分钟,那个被他骂了两年,被他称为三班“有史以来最窝囊的兵”竟然破了他的纪录。不是多出1个2个,是100多个,成为他难望项背的新纪录,而且是在一次激烈的5公里之后…… 望着徐胜文被昔日无视他的战友众星捧月般簇拥走,三班长感觉到了一阵孤独,似乎体验到了徐胜文在自己班上那两年的味道。部队是个集体,需要团结协作,可是部队也绝不排除英雄,这回,被自己鄙视到极点的兵夺取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英雄光环,三班长失落了! ------------ 连长亮相(1) 从医院出来以后,徐胜文已经令人刮目相看。连昔日最看不起他的老班长、老排长也被彻底征服,嘴上不说,可他们的眼神已经告诉大家,徐胜文已经算个人物了! 一阵熟悉的口号声响起,又该起床了。 出院后,徐胜文第一天开始全程体验昔日的连队生活,他几乎以第一速度跑到了连队训练场地。 过了三五分钟,简单喊了几嗓口号的各排一个个拉到了训练场上。当望见操场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伫立在中心时,所有的人蒙了。 “报告……徐胜文,指导员呢?”二排长洪训兵疑惑地问出了第一句。 “指导员马上就到,不过从今天开始,连队的训练开始由我抓了!”徐胜文语气平淡,但大清早说出一句这样的话让众人都以为他在做梦。 “徐胜文,该出的风头你已经出了,在连队待几天回家去吧,训练是很严肃的事……不许在这里胡搅!”一排长许海波似乎觉得徐胜文太过分,刚刚积蓄的一点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一排长同志,必须郑重告诉你,我现在是履行正常的连长职能,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徐胜文的一句话终于引起一排长的反感:“一排都有了,向左转,跑步走!”一排长不再吭声,当场准备将一排往来时的路上带。 “一排长,干什么,谁让你把部队带回去!”部队尚未完全跑开,指导员已经挡在了一排前面,“一排的听我口令,立定,向右转!” “全连都有了,以徐胜文为中心,向左向右看齐!”口令之后,全连100多号人终于形成一个整齐的方队出现在徐胜文面前。 指导员小跑向前,随即和徐胜文站到了一侧。 “讲一下!”指导员敬了一个礼,从左到右望了一圈方才喊出,“稍息!” 一个整齐的节拍发出,指导员点了点头:“忘了告诉大家,其实从徐胜文同志回到连队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八连的代理连长了……我们的新连长已经来了,他就是你们的老战友徐胜文!” 这句话几乎引起了骚乱,整齐的方队开始变形,指导员厉喝一声:“没素质,嘀咕什么?”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指导员的呵斥镇住了混乱,方队又恢复原样。 “之所以没告诉大家,是徐胜文同志想先了解一下连队的现状,这几天又一直住院……今晚的连务会将由我亲自宣读命令,并向大家公布B军一号首长对我连的期望,希望大家支持徐代连长的工作!” “报告指导员,有个问题!”说话的是三班长常冠标。如果说前几天徐胜文大出风头夺了他的头彩外,今天的这个消息几乎使他绝望。 “请讲!”指导员似乎极为理解地望着他。 “按照条令条例,正连职军官由中尉或者上尉级别的同志担任,徐胜文同志穿的是一级士官夏常服。请问是徐代连长穿错了衣服还是指导员您在和我们开玩笑?” “徐代连长没有穿错衣服,我也从不在训练场上开玩笑。这里我要告诉大家,由于部队的特殊需要,超出条令条例或者暂时性和条令条例相悖的事也不是从不发生。徐胜文同志今天回到部队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我必须强调的是,今天徐代连长还要宣读一号首长对我们的期望,他是一号首长亲自争取过来的……” “原来这样!” “怎么不知道他有这关系啊?” 方队中说什么的都有,好多人刚刚对徐胜文产生的好感顿时被所谓的“关系兵”破坏,眼看队伍又将混乱。 “好了,都有完没完!”一直没说话的徐胜文突然雷霆般大吼,“我是不是关系兵你们很快就知道了。不妨告诉你们,我和一号首长非亲非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我回到连队。可我敢保证,我只要回来了,就一定要将连队带出个模样来,在我的连队谁都别想混下去,我不想让第二个当年的徐胜文从八连走出,绝不允许……”静默数秒之后,徐胜文猛地喊出一声口号,“向右看齐!”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耳朵嗡嗡作响,全部条件反射般听其口令操作了。 ------------ 连长亮相(2) “向前看!” “稍息!” 徐胜文敬了一个礼:“在这里必须告诉大家,今后我的连队不允许如此无组织无纪律,我绝不允许有不服从命令的现象,希望大家能够做到……今天的早操到此为止,请各排带回!” 徐胜文俨然一个经验老到的连长!不仅指导员,各班排长和连队的战士都开始服气了,按照他的口令,各排一个个带回,场中很快只剩下指导员和徐胜文两人。 “你都不打个招呼就这样亮相,太仓促了!”指导员似乎在责怪徐胜文。 “那你感觉我今天的表现如何?”徐胜文微笑着。 “出乎我的意料,还好没出洋相!”指导员望着他,“你小子,天生就学过做连长了!” “其实我也很紧张,只是如今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窝囊了!”徐胜文的话等于没说,却又似乎说得那么透彻。 “有件事我还必须问问你,一排长和三班长以前是你的上级,一夜之间你回来了,成了他们的上级,你该知道,一般人很难接受这种现实的。你能告诉我,你要怎么针对他们展开工作呢?”指导员这话说得极为严肃。 “我从没想过这个,不过指导员既然问了,我也说说我自己的想法——我想他们不该有区别,一句话,工作和训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部队不需要一些婆婆妈妈的东西!” “明白了,必须告诉你,徐胜文,你简直天生就该是个连长!”指导员露出了会心的笑。 熄灯号吹响,各营房的灯光几乎同时熄灭,忙碌一天的军营开始静下来了。 徐胜文打着手电筒,又开始了他自己定下的每日一次的查铺。 “一排长、三班长都不在?”徐胜文轻声问一侧的战士。 “报告连长,他们找郝龙去了!”战士轻声应着,“郝龙从傍晚下菜地到现在一直没回来,班长排长怕他出事!” “哦!”徐胜文轻声答着,悄然退出了一排。 指导员也没有睡,他的小房间散发出微弱的光线。 “指导员,说个事!”徐胜文轻声敲门,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胜文吗,什么事?请进来说!” “郝龙失踪,一排长和三班长都去找他了!”徐胜文显得颇为焦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回来得问问清楚!” “多久了,有什么线索吗?”指导员一边穿着刚刚脱下的外衣,一边催促道,“快,马上紧急集合,全连集体去找!” 四个排100多号人刚刚上床,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顾不得刚刚洗漱完毕,战士们瞬间套上臭袜子汗鞋子,不到3分钟各排就到了操场。 “不愧是英雄连队!”徐胜文暗地喝了一声彩,然而郝龙的事却使他始终无法高兴起来。 “长话短说,一排战士郝龙同志自傍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排房,一排长和三班长已经先行一步去找他了,现在请各排以班为单位,带上手电筒,四个排分四个大方向寻找郝龙。哪个排首先找到,哪个排马上带他回来,并和其他排取得联系!”简单下达命令后,徐胜文跑开,“请各排带开!” 排房瞬间空荡荡的,徐胜文和指导员,以及文书高祥、通信员李津留守。 “连长、指导员,你们去睡吧,这里有我俩就够了!”李津是个头脑够活的小伙子,自知道徐胜文是连长后,他变着法儿地接近他。 只是无论他如何表现,徐胜文一直爱理不理,李津不知道多少次暗地里在说徐胜文小心眼儿,只是表面上依然笑嘻嘻,对连长他总该尊敬有加。 ------------ 连长亮相(3) “连长,这样一个孬兵,全连的人都被他害得不安生,你别为他瞎操心了……”话未说完,指导员狠盯了他一眼:“在老连长面前没个规矩,在新连长面前你也那么多话!”那话徐胜文不爱听,指导员当然知道,毕竟这李津平日还不错,指导员是在为他开脱。 “我可没说错啊,训练不行,内务差劲,听说理论也就他孬……”李津还没领会指导员的意图,依旧自顾说着。 “李津!”徐胜文蓦地大叫一声。 “到!”李津立正,“连长有什么指示!” “你那么了解郝龙,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吗?” “报告连长,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平日喜欢去哪里?”徐胜文紧盯着他。 “报告连长,我知道……他,他老是请假到对面村庄的小店去。还有那片竹林——因为那里有个照相馆!” “小店?这个可以理解,他还去照相馆,他常照相吗?” “连长,不是照相,整个连里也找不到人帮他照相,他去那里是为了……是为了……” “为了什么,说啊!”这回是指导员瞪着他了。 “为了一个女孩,他说这个女孩像他的女朋友!”李津说到这里犹豫了,“不过他不可能晚上跑那里去吧,人家女孩根本不认识他。” “走,马上带我去竹林!”徐胜文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大事,异常严肃地命令道。 竹林离排房不到一公里的路程,虽然是晚上,借着灯光的余晖,那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依旧老远就看在眼里。 “砰……砰……”,突然数声枪响,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指导员,怎么回事?有枪响!” 指导员点了点头:“胜文,怕要出事了,不过这响声不像正常的枪声,倒有点像铳的声音!” “抓贼啊,别让他们跑了,乡亲们上啊!”突然一阵喊叫声响起,紧接着又是数声铳声,一帮狂奔的人影已经出现在村庄摇曳的灯光余晖下了。 “一排长,是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指导员,你们也来了,没时间解释,快跑啊!”一排长不由分说拉着指导员跑了起来,徐胜文等人只得跟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指导员一把甩开一排长的手,蓦地停了下来,其他人都随即停住了脚步。 “一排的都在这里,很好啊,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指导员还在问着,数百米之外的火把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下完了,有口也说不清了!”一排长一脸沮丧,眼睛瞪向旁边一位脏兮兮的人。 顺着他的目光,指导员手电过处蓦地一惊:这不是郝龙嘛!只是他的脸上身上尽是污泥,身上的迷彩服也破掉了好多口子,屁股上面殷红一片。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徐胜文抢在指导员的前面,几乎和郝龙鼻子对着鼻子,大概因为恨铁不成钢,他的内心无限激动。 郝龙一望着他们,却不说话。 “说,到底怎么回事?”徐胜文第二次出声,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明白,郝龙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乡亲们,一起上去讨个公道!”突然无数喊声响起,原来追赶的人群已经到了。 “好,有当官的在这里就好说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让开,过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 中年人和其他村民不一样,持的是个手电筒,走过来也不打个招呼直接就对指导员讲了起来:“村子那片竹林常常被人偷砍,砍了也就砍了,只要不过分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晚刚刚入夜,又来了一个盗砍竹子的人,听说是穿迷彩服的,我们也就猜测是部队的解放军同志砍几根竹子,谁知这一砍就几个小时,竹林倒下了一大片不说,村前开照相馆他大伯的闺女还险遭蹂躏……”中年人说到这里盯着指导员,“我是村里的支书,这事还请这位首长还个公道!” ------------ 连长亮相(4) “知道是谁砍的吗,还有,照相馆那事你能说详细点吗?”指导员没有说话,徐胜文走上前来,“这位同志,我是连长,有什么事情请乡亲们跟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别坏兵做坏事,谁知道我们人一来,就有几十个兵过来了,不是明目张胆欺负老百姓吗?”众人义愤填膺,一排长突然朝郝龙屁股上踢了一脚,郝龙因痛“啊”了一声,踉踉跄跄几乎跪在了众乡亲前面。 “我不知道那片竹林是老百姓的,白天听班长排长说没东西扎棚,我……我想砍来给连队黄瓜扎棚……各位大伯大叔,我的屁股上中了一铳,其他几个战友也被我害得中了铳,就我一个人来的,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是来找我的啊……”郝龙泣不成声。 “那在照相馆强奸闺女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百姓没有因为他的哭泣而稍有体谅,人群依旧是那样激愤。 “说吧,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作为当兵的,你更没有资格在这当口说假话!”徐胜文看着郝龙,眼光似乎比一排长等人还要冷。 “不关我的事,我是去救她的!”此刻郝龙叫出声来,却令所有在场的人不住叹息。 “去,跟乡亲们道个歉!”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徐胜文对郝龙的态度明显缓和下来。 “道歉?这事有这么简单吗?”中年村支书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那你想怎么样,打架吗?”徐胜文突然猛转过身来,“真以为怕了你们不成,告诉你们,我这位战士说的是真是假先不谈,即使真是他干下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们来惩罚,没说的,他要做下了这事……我亲自送他去军事法庭!”徐胜文因为激动,嘴开始哆嗦起来,“持铳追打解放军,什么行为?还真反了不成,我就不明白,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合法持有火枪了!” 徐胜文的强硬令村支书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势明显松软下来:“解放军就没有不讲理的……真要处理不公,我们还会向上面反映!”村支书开始规劝村民了,“乡亲们,大家开铳打伤了这么多战士,这个不对,我话先撂这里了,哪家有铳的,明天赶快交公安局去……至于那事,咱今天暂且信回解放军,明天再通过政府和部队交涉如何?”他的话和先前来了个180?觷大转弯,众百姓默然,一个个转身就此回去。 “连长同志,今天一排的表现实在太差,很对不起你了!”一排长惭愧地说,“因为个别同志的错误弄得整个连队都不得安生,我作为排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回去我会向全连做检讨!” “好了好了!”一路上徐胜文一声不吭,好像有什么难以委决的事,对一排长讲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 “胜文,一排长和你说话呢!”指导员捅了捅他。 此刻一排长满腹委屈,见到昔日手下最窝囊的兵——如今一跳成为直接上司的徐胜文如此爱理不理,内心的难受无法形容。 “是吗,一排长,你想和我说什么?”徐胜文转过脸来直盯着一排长。 “没什么,回去我写好检查,连务会上做检讨!”这语气明显在敷衍。 “写检讨,写什么检讨?”徐胜文转向指导员。 “检讨什么,当然是今天晚上的事啊!”指导员答复。 “我怎么不知道啊,要写也不是一排长吧,我记得这事好像是郝龙弄的!”徐胜文蓦地大叫一声,“郝龙!” “到!”惊恐中的郝龙站得笔直。 “我对你说过吗,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已经是连部通信员了!” ------------ 连长亮相(5) “没……没……没……有!”惊恐中的郝龙惊喜交加,万万没有料到连长会在这节骨眼上讲出这样一句话。 连部会议室,各班班长和四个排的排长坐在两侧,一个个一言不发。 “12点了,为什么要召开这个连务会,你们都清楚吗?”一直在等待发言的徐胜文打破了这个宁静。 “连长,说真的吧,虽然有些东西尚未明朗,可事情明摆在这里,您的处理方式我们实在想不通!”说话的是二排排长洪训兵。 “有什么想不通就说出来吧,这么晚了难道还要磨蹭吗?”徐胜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不通的怎么是你二排长呢,该说话的人怎么不站出来?” “好,那我来说两句!”一个人腾地站了起来,众人看得清楚,那是三班长常冠标。 “做事情总得赏罚分明吧,有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几个战友受伤,弄得全连不得安宁不说,还搅得部队和邻近老百姓军民关系这么僵……虽然目前不知道是否已经触犯法律,可将他调往连部,总不合适吧。连部需要连队优秀的战士,怎么能这样就安排了呢?” “好,这问题提得好,谁还想说什么吗?”徐胜文环顾四周,“这么说大家都赞同三班长的意见了,赞成的请举手!” 没想到话音刚落,场中众人立刻举手,除了指导员外,就是他徐胜文没举手了。 “好,你们和三班长想到一块了!”徐胜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平静地问道,“那你们哪个班或者哪个排想要郝龙同志,要的请举手!” 这话犹如没说,因为没有一个人反应。 “看到了,都看到了,没人要,是不是啊!”徐胜文猛地一顿脚,“赶出去吗,你们是不是要将他赶出去?” “好……那我问问大家,在座各位该知道我徐胜文吧,你们觉得是一年以前的徐胜文强呢,还是现在的郝龙强?三班长,我们都做过你的兵,你来回答!” “这个……”三班长犹豫了片刻,突然大声道,“郝龙强过连长一年以前!” “好,三班长你够男人……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徐胜文脸色一正,“一年前,徐胜文跑5公里肚子疼,俯卧撑做不到50个,单双杠只能做到三练习,就是站在那里也是左肩高右肩低,咱敢保证全中国人民解放军也很难找个那样的窝囊兵。不说三班长,就是其他的战友也从没将咱当个兵看,可如今咱回来了,咱是横着回来的,班长怎么了,排长又怎么了,我一回来就当连长!” 徐胜文一旦感情被激起,就难以遏止:“那这个连长是怎么来的,上级任命的吗?废话,当然是!可如果没本事,上级不会让个窝囊废做连长,有怀疑咱本事的人吗?有的站出来,一排长三班长不算,早是手下败将了……”话一说开,连指导员也无法阻止:“胜文,行了,已经讲得够多了!” “不多,我今天就是要说个明白,我要让你们都记住,不要抛弃任何人,不要遗弃任何一个战士。徐胜文能够成为连长,郝龙为什么不能?人三班长也说了,他比当年的徐胜文强啊,徐胜文当连长了,郝龙当个通信员有何不妥?” 徐胜文是动了真感情,现场所有的人都能够感觉到,没有人觉得他说得不对。可是想想今天这事,大家却又都觉得这样处置实在不妥。 “没人说话我继续说两句!”徐胜文逐渐平静下来。 “郝龙嘛,如果他没犯事,批评教育一下就是,他为连队菜地砍竹子虽然影响极坏,可动机是好的。再说他也不知道那是老乡的竹子!一句话,犯事了,送他上法庭;没犯事,明天让他搬连部来!” “对了,让郝龙到连部我早上就定了的,今天他出了事,这个管理不善的责任理应由我来承担,我申请记过处分一次。好,下面由八连代连长徐胜文向大家做检讨!” 徐胜文掏出一张草草拟就的纸读了起来,一排长和三班长脸色很不自然,眼角边上赫然挂了几滴泪珠。 ------------ 一号命令(1) 几天后,当地派出所来到八连证实了郝龙的清白,虽然郝龙因为破坏军民关系受到记大过的处分,毕竟没有触犯法律。相反,那位被他救下的姑娘一直记挂着他…… 时间又过去了一周。 这一天,几辆军用吉普缓缓开进八连营房,甚至来不及通报,车子就已经到达了连部门口。 “好了,到了,都马上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一个熟悉的声音催促着,直到徐胜文跨出连部大门,对方才慢慢转过了身。 “老洪……首长,怎么是你啊!”激动之下,徐胜文蓦地敬了个礼,“八连代连长徐胜文欢迎……上校同志来咱八连指导工作!” 此刻的老洪两杠三星,标准的上校新装,但听他嘿嘿笑了几声:“好多年不穿军装了,很不习惯!”倒有点像大姑娘般,极为腼腆。 “啥指导工作啊,回到老连队,我这是探家来了!”老洪左看看右瞧瞧,徐胜文也乐得跟着他的眼睛到处乱瞅。直到几辆车里一帮人鱼贯而出,徐胜文的目光才再次被吸引到了另一个地方。 “谢天保?殷天广?还有‘苗条’,你们也都来了!” “怎么了,小伙子,很奇怪是吗?”最后出来的一个人更是令徐胜文吃惊不已。 “首长好,八连代连长徐胜文……”徐胜文刚刚敬了一个礼,尚未说完一句话,便被那人拉到了一边:“小伙子,责任重大啊,你看我把你的师傅也拉过来了!” “军长同志,我……” “行了行了,赶紧通知班以上的同志到连部开会,你到八连也这么久了,倒要看看老洪的弟子带出的部队是个什么样子!”来的自然是B军一号首长,徐胜文万万想不到,首长要在这时候检验连队的快速反应能力,当下捏了一把汗。 “快,紧急集合,通知连队班以上的同志到连部开会!”徐胜文交代身边的郝龙,虽然表面平静无波,内心依旧无比担心。 一通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响起,四个连的战士顷刻间集结完毕,随即响起郝龙粗大的嗓音:“连长命令,各排班以上的同志即刻到连部开会,速度要快!”这才几天,郝龙好像换了一个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寡言少语了,连中气也变得充足多了! “什么玩意儿,人模狗样的!”说话的是前通信员李津,他是二级士官,在队列中讲话有“特权”,班长一走,作为一级士官的副班长对他而言就没那么大的威慑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啊,就认了吧!”讲话的是另一个士官。 “队列中不许讲话,谁再废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虽然军衔没有他们高,但副班长依旧不留情面,李津几人动了动嘴巴,终于忍住了。 连部会议室,各班排长坐得直直的,似乎当兵以来从没这么直过。 “八连呢,我是第一次来,虽然和老洪有交情,可我忙啊,我一直没机会到他的老连队看看!”讲话的是B军一号首长,“别看人家两杠三星啊,资格可比我这当军长都要老,要不是那事,哎……”一号首长叹息一声,“这是你们八连的第50任连长,在座的有谁知道吗?” “报告,我知道!”举手的是徐胜文,一号首长摇了摇头:“你不算,你是他的徒弟,徒弟岂能不知道师傅的……还有谁知道吗,除徐胜文以外还有谁知道你们八连这位老连长?” 沉默良久终于无人答话。 一号首长叹了口气:“我高估你们了,不敢相信,连连史也不知道的连队能打什么胜仗!” ------------ 一号命令(2) “报告首长,我能说句话吗?”讲话的是指导员,一号首长点了点头:“好的,你讲!” “报告首长,我熟悉连史,据我所知,八连60任连长中没有第50任连长。我过去一直奇怪第50任连长为什么没上连史,原来第50任连长就是这位上校同志……” “好,你回答得很好!”一号首长点了点头,“老洪同志从事的是保密性较高的工作,几十年来一贯如此,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能上连史的原因。” “一年以前,某市发生了一起影响极坏的绑架国际访问团的案子,当地警方和解放军当地驻军一个团联手围剿,竟被歹徒连杀包括6名狙击手在内的近百名官兵。因为怕误伤人质,警方和军方都束手无策,最后靠老洪一人一枪解了围……” “我不是在讲故事,我只是告诉大家,这伙歹徒是相当穷凶极恶的,他们的杀人手段,也不是大家能想象的……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并非不可战胜,但是怎么战胜他们呢,我想有时间要老洪来告诉你们!” 一号首长讲了这么多,众人还真以为他在讲故事。现场的人皆不知他要说什么,难道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当着这么多人夸一下老洪? “有谁知道八连是什么部队吗?”这个类似白痴的问题一提出,竟无人应答。 一号首长笑了笑:“别以为这问题白痴,我看知道的不多。我虽然不是八连的兵,可我很清楚,八连创建于解放战争时期,好像是1948年,那个时候就是普通的步兵连队。后来参加朝鲜战争,立下不少战功,从那时开始你们就是英雄八连了,回国后是师侦察连。后来参加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为便于指挥,八连又编为普通的步兵连队。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八连一直是炮兵分队,武器方面从85加到100滑,一直到现在以单兵导弹为主。你们一直和其他连队有所不同,你们不是师直属炮连,可你们的编制和他们差不多,不是三个排,而是一直保留了四个排,英雄八连嘛,总要像点样!”一号首长笑了笑。 “首长同志,我有话说!”举手的是一排长许海波。 “好,你说,排长同志!”众人的眼睛都望着他,以为他要说的是关于连长的事。 “八连四个排名不符实,一直没有齐装满员,不说连队各班缺额总额达到了近20名。就是干部也一样,连部没有副指导员和副连长,炊事班没有司务长……” “对,你说得很对,不过这很快将成为历史了!” “看见外面这十几名战士吗?他们都是要充实你们八连的,那可是老洪精挑细选的宝贝啊!”一号首长顿了顿,“这些全是各部队退役的尖子兵,和你们连长一样被老洪挖出后重新训练了一番才送到你们八连来的。” “说到这我不得不说句话了,以往全八连都说徐胜文是孬兵,可经人家老洪一调教,怎么成了宝贝呢?看来不彻底改造一番,八连这个英雄连队的牌子要挂不住了……当然,徐胜文能来这里当连长,包括这些原本退役的战士能回到部队并聚集你们八连,并非这个原因……这个我待会再说。” “我还得说说徐胜文,他为什么能当这个连长?这样和大家说吧,老洪同志为了他的特殊任务,准备挑选一批他所需要的战士——横跨数省,辗转10余个城市挑选退伍兵,他编出了如当初对徐胜文一样的借口:或是部队命令延缓退役或是保安培训。他严格训练他们,可最终接受训练的只有包括徐胜文在内的不到20名同志,其他的哪里去了呢?据说是在部队军事素质好,全都跑了!” ------------ 一号命令(3) “知道吗,有多少人在骂老洪是神经病?他们以为,出了部队就懒得理部队那一套了,退伍了,他们自己不承认自己是兵,老洪有什么办法?跑就跑了,难道还真让公安局去抓人啊!”一号首长这话很好笑,可现场无一人笑得出来。 “说正经的,徐胜文如果愿意,我相信他当时也完全可以不理老洪那近乎残酷的训练,可以和其他所谓的退役尖子兵一样跑掉,可他最终为何坚持下来了呢?老洪说徐胜文有个梦,什么梦呢,我看就是好兵梦——他一直希望自己当个好兵,遗憾的是他在八连竟只能是孬兵,直到他遇到老洪才实现了这个梦……不光如此,即使在老洪留下的10余名优秀战士中,他也是最优秀的,所以他才能成为你们八连的第60任连长!”话说到这里,三班长、一排长,以及八连的不少班排长都低下了头。 “当然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大部分还自称舍不得部队的人在老洪那被折腾了几天,最终却当保安去了。可徐胜文和这十几位同志却回到了军营,是他们傻到家了吗?今后你们就会知道,他们没一个是傻瓜!” “好了,下面由老洪同志宣读两项重要命令!”一号首长退居一边,示意老洪过来。老洪走上前,立刻从身上抽出几张纸: “命令一 由于一小撮反华分子汇集成一股恐怖势力,随时有可能潜入国内兴风作浪,目前更拥有了一种称为头盔枪的先进武器,甚为嚣张。有关部门在暂无良策的情况下,促成和该恐怖团伙已有交手经验的老洪同志迅速组建相应快速反应部队,人员和装备等经适当程序可以自行调用,并直接于中心备案,有关部门应提供方便。 此令 国家部门 2007年10月25日 命令二 根据老洪同志需要,B军司令部研究决定,准予老洪同志将其老连队L师直属三营八连列为特训部队,从命令发出即日起,八连不再属于炮兵兵种,除原炮兵专业科目外,加训其他科目,由老洪同志列出训练大纲,并派专业人员指导训练。此外,命令发出即日起,徐胜文同志正式就任八连连长,其军衔不变,仍为一级士官! 此令 B军司令部 2007年10月25日” 读到这里老洪瞄了一眼徐胜文,众人的目光也望了过去,随之鼓起了掌,只有一排长和三班长极不自然。 会议之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排长担任连队副指导员,二排长担任司务长,一排二排的排长职务却由刚刚过来的谢天保和殷天广担任了,几乎和徐胜文一样,他们都只是二级士官,虽然级别高了点,可由士官担任干部,毕竟不合常理。 一号首长当天就走了,老洪作为一个两杠三星的上校校官,好像也要留在八连,他最终要在八连担任什么角色,成了一个暂时无法解开的谜。 随着一阵急促而有节奏的脚步声,重新组建的八连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增加了近20人,气势却好像陡然增加了数倍,无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上校同志,八连参加上午的军事训练,应到179人,实到179人,请指示!”徐胜文向老洪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老洪点了点头。 按照惯例,军中职务该有个明确称呼,可老洪留在八连没谁知道他担任什么职务,徐胜文只能这样称呼。 “讲一下!” “稍息!”老洪好像久违了这种回到训练场的感觉,刚刚张口,却又停了下来,缓缓转头环顾四周,突然掉下一滴泪,“回到连队的感觉真好啊,老连队的空气就是新鲜!” ------------ 一号命令(4) 现场的战士们一个个紧绷着神经站得直直,即使老洪显得那么轻松,他肩上的两杠三星依旧使所有的战士感到肃然。 “同志们,不用那么紧张。我吗,就是一个穿了军装的百姓,不做军人已经很久了!”老洪从头到尾,一个个战士看了过来,到徐胜文时,他微微笑了一下,“好好干,新八连需要你们来创建!” “同志们,我之所以没有和你们军长一起走,是因为我还有很多话要说。这些话说完了,我也就要走了……我不想走啊,可连队需要你们年轻的一代,你们要留下,我就不得不走了!” 老洪叹息了一声:“当兵的本来不该婆婆妈妈的,可老连队在我老洪梦中牵挂了20多年,今天重新回来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到这里他竟然开始哽咽了。现场一片肃静,虽然也有不少初来乍到的兵不能领会老洪对这里的感情,可他们知道,这不是表演,绝对是纯粹的感情流露。 “上校同志,请问今天的训练是否继续!”徐胜文的一句话无情地将老洪从感伤中拉了回来,老洪点了点头:“好小子,终于成熟了!”一瞬间如换了个人。 “讲一下!” “我老洪今天留在这里,是要告诉你们,八连现在该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你们的训练该当如何去抓,你们将可能面临什么样的任务!”老洪顿了顿,“严格来说,从现在开始,八连应该和普通的人民解放军有所区别了。首先你们不再是炮兵分队,可炮兵的部分技能你们还需要掌握。那为什么你们现在有别于普通的部队呢?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们既要掌握炮兵的技能,还要掌握步兵的技能,但更重要的,是要掌握我的技能!” “我会什么?除了打枪,我什么也不会。可要学会打枪容易吗?” “我是因为可恶的头盔枪才来到老连队,头盔枪强就强在他可以在视觉触及你的瞬间将你击毙,在视觉尚未触及的瞬间开枪,让他永远无法看到我们,这就是我训练你们的目的。这需要多么快的速度,各位可以想想,这不是所谓的神枪手概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同志们达到训练要求,就算最精锐的部队你们也无需惧之!” “可你们毕竟不是特种部队,特种部队的队员或许没你们的枪快,可他们还需要掌握很多我们无法掌握的东西,因此我给八连一个新的定义:枪之魂!我始终认为,枪是有灵魂的,你什么时候感觉到它了,你就可以让对手永远无法看清你!” “和枪交朋友需要代价,首先你需要了解它,每一个器件耳熟能详,每一种声音知其性能,每一次射击晓其参数。你需要练好体能,练好定力,你还需要知道你的枪在每一轮射击中,是否听到你的呼唤——你需要不断地改变和修正手中的枪,以达到最佳射击目的。” “手中握着枪,你要想象握的是你的生命和灵魂——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被另一把枪夺去生命。命没了,你的枪和灵魂一样也从此漂泊。因此我一直在说,要和枪交朋友,要时刻知道它缺什么、想什么、需要什么!” “按照上级的要求,八连将是一支专门对付头盔枪的部队。因为我们现在不知道头盔枪的确切规模,我们也无法知道,八连是否是唯一一支担任对付头盔枪任务的部队。可我敢保证,只要头盔枪出现,无论他在哪个省份,八连都将时刻有可能出动。从这个方面来说,你们无愧为一支特种作战部队,需要的时候,八连可以随时配备武装直升机和其他特殊武器。可换句话说,假如头盔枪只是昙花一现,八连很可能恢复原有建制,但无论怎样,我还是希望,枪之魂不要丢掉,因为它本来来自八连,也因为这是我老洪20多年一个未了的心愿,拜托了,同志们!”老洪蓦地敬了一礼。 ------------ 一号命令(5) “向老洪同志敬礼!”随着徐胜文一个发自内心的敬礼,全连官兵动作一致地抬起了右手。和老洪一样,他们眼中溢满了眼泪,老洪的言辞使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这个老八连的情怀! 八连射击场上,全连的目光聚集在一个双眼被蒙上的上校身上。 作为示范,上校的面前摆了四五支不同型号的步枪。 “同志们,这几天和你们讲的都是虚的,今天,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人枪一体,人和枪到底怎样才能达到灵魂的一体。” 不用说,上校就是老洪,和前几天不一样,他今天要动真格了。 “这支步枪,这里的新同志熟悉的怕不会多,它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支制式列装的半自动步枪,口径,初速735m/s,有效射程400m,不装弹时重,一般我们称为56式半自动步枪!”老洪提起最头上那支磨得油光锃亮的枪,似乎颇有感情,“我的第一支枪就是这种枪,对越作战那会儿,部队用上了81式全自动步枪,我舍不得扔下它,对其进行了部分改造,后来证明改造后性能不在81之下。” “当然,枪的好坏不是关键因素,我始终相信毛主席说过的话,人的作用永远是第一位的……”说话间老洪拾起了第一支枪,“今天我示范的是100米的移动靶,我眼睛被蒙上已经无法识别目标,和几天来跟你们说的一样,我需要凭感觉来打枪。抓住枪,你感觉到了它的存在,目标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说话间“叭”的一声,老洪已经放出了第一枪,接下来“叭叭叭叭”数枪连发,老洪将枪慢慢放下:“报数!” “50环!”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顾战士们难以置信的眼神,老洪的手摸向了第二支枪。 “这支枪就是目前还在大量运用的81式步枪,此枪1981年设计定型,1983年正式投入大量生产。仍采用56式枪弹,大量实战证明,81式枪族是一种性能优良的武器,精度好、动作可靠、操作维护简便,在我所参加的老山前线战斗中表现良好,一用就用了20多年!” 老洪提起一支81式,和刚才不一样,这次是跪姿瞄准。 数声枪响过后,前面报数:又是50环! 随后老洪试射的自然是95式和03式。 “95式突击步枪是全自动武器,是为现代战争而设计的。口径,是我军有史以来的小口径突击步枪,也是军队武器统一化发展的结果。采用非传统的无枪托结构,好处是携带方便、结构紧凑。” “03式从外观上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把照门移到机匣的后部,该枪在2003年12月设计定型,目前仅有少量特殊部队在用。当然它比95式又有了一定进步,可正在大量服役的95式仍然有不少方面的性能是03式无法比拟的。” “最后总结一下,这些枪支每一种都代表着一个特定的历史时代,都在它们自己的位置上做出了特殊的贡献,我们无需评介它们之间孰优孰劣。可作为战士,我们又必须知道它们的存在!不仅如此,当今世界纷繁复杂,各式名枪纷放异彩,我不希望同志们只懂81式或者95式,没有它们,换上另一种枪——甚至从没见过,你也应该毫不犹豫地拿起,并瞬间感觉到它的存在。还是老话,你们应该能和枪交朋友!” “话讲到这里,我也该回去了!”老洪停了好一阵,方才厉声喝道,“八连长!” “到!”徐胜文高声应答。 “这是八连的一个机会,也是你的一个机会,希望有一天,新的‘枪之魂’连队能以崭新的面貌取代英雄八连的称号!”老洪庄严地敬了一个礼,随之解下了眼前的黑纱,“我是老八连,老八连不走新八连无法正常运转,让同志们听了几天废话,我老洪有愧了!” ------------ 一号命令(6) “首长,我们真的是万分受教,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徐胜文眼中闪烁着热泪,“您就留下来吧,八连尚无副连长,徐胜文愿意做您的助手!” “让我当连长,你自己做副连长?你见过两杠三星的连长吗?”老洪哈哈一笑,“好小子,不赖!老洪我还没说走你就知道我要走了!” “你看,哭鼻子了,好好干吧。八连是老连队,你们干得好,老洪会经常回来的。” “首长,我有话说!” “你讲得一套一套的,什么人枪一体,什么和枪交友,可到底该怎么练才能人枪一体,怎么样才能和枪交朋友,您总得讲明白一点吧?” “小子,我告诉你,这话别人能说,就你不能说!”老洪突然神秘起来,“你徐胜文可谓我老洪的‘衣钵传人’,我有没传给你的东西吗?不懂,你小子给我弄懂,不仅要自己弄懂,还要和全连的同志们说说,怎么才能懂!” “我老了……你是八连的连长,该知道怎么做!”老洪叹息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即将过来的L师侦察连连长将成为八连副连长,你个士官连长,别被人家笑话!” 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一部军车平静地停到了老洪身边,他向着众人摆了几下手,钻进了车中。 众官兵面前,只剩几支不同时期的步枪依旧摆在那里,证明刚才老洪曾在这里演示过。 八连连部,老洪走后的第四天。 一个身材高大的粗壮汉子提着个旅行包大步迈来,汉子肩上扛的是一杠三星。 “喂喂喂,那个兵,过来提下包!”汉子望着连部一个正在提笔思索的士官,尚有10余步远就叫了起来。 士官犹豫了一下,终于站了起来,站他旁边的一个列兵却嘀咕道:“连长,人家叫你去就去,多没面子啊!” 士官正是徐胜文,此刻正值中午休息时间,他还在为新连队的训练计划伤脑筋,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叫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在叫我吗?”徐胜文问身边的郝龙。 “是啊,人家是命令呢!”郝龙似乎极为不满外面这人。 “怎么了?怎么了?没个素质……命令又怎么了,瞧这连队,也没个好兵!”一杠三星的上尉军官已经到了连部门口。 “是不是八连啊,听说曾是英雄八连,就这样子!”上尉似乎极为不屑,“当我不存在啊,士官同志,没听到我的话吗?” “您是?”徐胜文猜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巴一动终于没说出口。 “你管我是谁,要你提个包瞎磨蹭什么……尽是烂兵!” 上尉后面一句话使徐胜文和郝龙都蹙紧了眉头,徐胜文蓦地一低头,将那包扯了过来:“上尉同志,你想去哪里?” “这里是连部?就这里了,得得得……赶紧去叫一下你们连长,听说是个关系兵,我和他搭档,倒透了霉!” 上尉后面一句话彻底惹恼了徐胜文,“嘭”的一声,将那包狠狠地砸在地上:“你是谁,过来干什么的?”他紧盯着上尉,目光已经凶悍无比。 “怎么了,小小个士官,脾气倒不得了!” “问我是谁,告诉你,我是侦察连廖凯,想我廖凯这么多年,哪年的兵比人差过,我带的连队什么时候不是响当当,到你八连当个副连长,连长还是关系兵……一来就碰到两个傻兵,你说倒霉不倒霉!” 廖凯倒像在自言自语,旁边的徐胜文冷笑两声:“委屈廖副连长了,您要是不愿意来八连,写个报告嘛,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帮你!” ------------ 一号命令(7) “小小士官,当你什么人啊!”廖凯突然转身过来,“哟呵,你小子是不是不服气?没事,连部的舒服日子你过不惯,我明天就让你下到排里去!” 几人这一闹,连部门口早已来了几个人,指导员和许海波咳嗽了两声,廖凯终于发现了他们。 “这位是新来的廖副连长吗?”指导员敬了个礼,随即向他伸出了手。 “您是?”廖凯回礼后望着指导员。 “我是‘枪之魂’八连指导员,欢迎你,廖凯同志!” “看来这位是八连连长了!”廖凯对许海波敬了一个礼,见他只是中尉军衔,神情已极为不屑,许海波嘴唇微微一动,终于没说话,回礼后眼睛瞄向了一侧的徐胜文。 “连部这俩是文书和通信员吧,什么都不懂,弄得我在这里好尴尬!”廖凯似乎在对指导员和许海波吐着苦水,“这连队焕然一新,这样的兵还让他待连部干吗……是不是啊,连长同志!”廖凯冷笑着望向许海波。 “廖副连长,请注意您的称呼!”许海波向徐胜文一指,“徐胜文徐连长才是八连连长呢……我说您见了真正的连长不叫,我只是副指导员,你倒一口一个连长了!” “开玩笑也别这么开啊……这兵不就个士官嘛!”廖凯坚持自己的看法,待见到旁边的指导员严肃地点头时,方才猛醒过来,“徐连长,他姓徐,叫徐胜文?你姓许,叫许海波?” 此刻连部突然无比寂静起来,廖凯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蓦地敬了一个礼:“早该想到了,士官连长!我只知道八连连长来得很怪,但我没想到只是个士官……” “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八连不收勉强之人,尤其是你这种军官……师侦察连的连长,屈尊到八连一个士官的手下当副连,实在很委屈啊!”徐胜文表情严肃,提起了地上的包,“您要是愿意,我送您回去,这包我会一路提着!” “既然来了,还说这话干吗?”廖凯嘿嘿一笑,“一来就得罪了连长,我廖凯在八连的日子看来不好过了!” “既然留下,请便吧,副连长的房间就是隔壁那个!”徐胜文随手一指,“八连没有这么小气的人,廖副连长不必这么感慨!” “好了好了,误会一场!”指导员强装笑容,“来来来,廖副连长,我带你去你那房间吧!”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儿事!”见指导员将廖凯拉过去,许海波随意应付一下已经自行离开了,徐胜文叹息一声:“这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本来今年到了提拔年份的,副营长的任命书都快下来了,这可好,任命书一到,我简直欣喜若狂……回头发现,哪是什么提拔啊,做了这么多年的侦察连连长,一下将我降了一级,成副连长了……”廖凯不管指导员愿不愿意听,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能够理解,从正职到副职,又在这节骨眼上!”指导员极为配合他的诉苦。 “如果犯了什么错我没话说,可几年下来,连队3个集体一等功,那么多荣誉,出了那么多尖子,我不升反降,能想得通吗?我倒不在乎什么官大官小,可这样一来,人以为我廖凯犯了什么错误呢!”说到动情处,廖凯已是极为不忿。 “那你想怎么样,作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尤其作为上尉军官,你有什么权力如此计较名利得失!不管你是连长副营长还是副连长,你首先该是一名军人,你名利心如此重,我很怀疑你的能力!”这些话言辞锋利,廖凯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见到的士官连长。 “您……您来了……”廖凯满脸通红。 “廖副连长来八连,我刚才没有通知部队迎接你是我工作没到位,我该向你道歉!” “您……您说什么啊,我自己来得突然,再说部队也没这么多规矩!” “行了,身上的行李也给我吧!”徐胜文抢身一拉,从廖凯身上把背包也解了下来,“师侦察连的连长,身手肯定不错,廖副连长以后多多指教啊!” “鬼迷心窍,都怪我总想着什么副营长,您啊,这么一个士官都能当连长,我廖凯实在是羞愧难当啊!放心吧,别看今天出了个这么大的洋相,我敢保证今后您会对我这个副连长相当满意的!”廖凯显然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徐胜文微微一笑,也不再跟他争论什么,就此和指导员并肩而行,廖凯随行在后,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 超级连队(1) 在部队,最痛苦的当是人事的变换,作为新组合连队的一号,尤其应该习惯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熟悉众多陌生的面孔。廖副连长的到来,无疑宣告新八连的最终形成,对徐胜文这个士官连长的考验,也因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排长!” “到!” “你来说说,八连是支什么样的部队?”又一天的训练结束了,连队列前,徐胜文盯紧谢天保,神情显得异常严肃。 “报告,英雄八连目前为‘枪之魂’八连,其前身为L师三营反坦克导弹连,以往演练对手为L师坦克营,以一连对一营,是一支称得上嗷嗷叫的超级连队。报告,回答完毕!”虽然刚来不久,谢天保依旧如数家珍一样说出了对八连今昔的理解。 “你谢天保什么时候也学会用形容词了!”徐胜文似乎对其回答不甚满意,“二排长,你说下,八连究竟是支什么样的连队?” “是!八连是炮连,不管如何了得,它只是一个技术兵种,除了炮,他们能懂的只有步枪,反坦克炮连还有单兵导弹,军官还懂手枪,这样的连队不懂机枪、冲锋枪……就是步枪,他们也只懂得,至于跪姿和立姿,以及移动靶等,往往和他们无关。他们常说,我们只是技术兵种,通常这种连队的训练和体力也较步兵分队要弱……”殷天广几乎一股脑儿地将自己肚子里的话全倒了出来。 “好,讲评一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徐胜文及时制止了,“一排长说八连好,好得一塌糊涂;二排长说八连孬,孬得不像话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啊!”徐胜文默然良久,“或许老八连的其他兄弟能说得更好,可八连给两个新来的排长竟是这样的印象,可不大好啊!” “当然,我更愿意综合两位的意见,八连是英雄八连,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面对的敌人是一连一营还是有多么强大,可我们也要面对现实。八连这些年来一直作为一支技术兵种在进行训练,除85加炮外就懂步枪,除步枪一练习外无暇进行更为深入的单兵枪械训练!” “可这些——也并非重要的!”徐胜文大声道,“当兵的不管你如何穷尽一生,也不可能掌握所有的兵种知识和所有的武器,但有一点是一通百通的,那就是我们常说的那种兵味,那种不断超越自己、克服极限的精神!” “什么叫超级连队?战斗力不是吹出来的!可谁要以炮兵分队作为技术兵种为借口,降低对一个士兵的起码训练要求,那是不负责任的。依我说,不管什么兵种都能出好兵!” “公布一个消息,再过两周,八连组建后的一个月,八连将和3支兄弟部队进行对抗赛,虽然对抗形式和内容目前不得而知,可和八连对抗的3支兄弟部队却全部从优秀的步兵连队甚至更强的连队中抽出,这一点毫无疑问。希望两周后,我们不会有什么遗憾!” “我同意连长的意见。作为师侦察连过来的副连长,我也想表述一下我的看法!”徐胜文一讲完,副连长廖凯就默契地接了下去,“新连队组建的时间还很短,我无法知道各位的优点,更无法掌握各排的情况,可有一点我要补充:连队需要协作,只要每个战士能以连队荣誉为重,以敢打敢拼、勇争第一的状态投入到训练和比赛中去,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对手,不管部队怎么改,我相信我们绝不会输于其他任何分队!我希望,八连无论参加什么活动、什么比赛,都能拿下第一——因为在战场,只有第一的人能够存活下来!” ------------ 超级连队(2) 廖凯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共鸣。 “鼓掌!”随着几个排长带头,整个连队开始热烈地鼓起掌来。徐胜文默然点头,他知道自己无法比廖凯说得更具鼓动性,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士官连长和廖凯这样一个上尉老连长相比毕竟还有差距。 “副连长,唱首歌吧,冲连队荣誉,我们也希望副连长来一个!”突然有人兴奋之余嚷了起来。 “副连长,来一个!副连长,来一个!”战士们兴奋地叫了起来。 “队列里面喧哗什么!”副连长窘迫之下一脸严肃,两眼瞄了一下一侧的徐胜文。 “马上开饭了,你就来一曲吧,别扫了大家的兴!”徐胜文觉得副连长此刻特帅,对他以前的一点嫌隙早丢到了九霄云外。 “好,我领个头,同志们随我一起唱!” “跑出的骏马飞出的鹰,杀出的军威练出的功……”廖凯兴奋之余,以其独有的雄厚男中音开始领唱,众人很快附和起来,瞬间成了合唱,整齐划一,声调高亢令人动容。徐胜文叹息一声:“廖副连长当个副的还真是错位了!”不禁感慨万分。 两周的时间一晃而过,和以往的训练一样,“枪之魂”八连似乎没有什么新的变化,除了新到的一排长和二排长会偶尔借休息时间向大伙演示一下自己的“神枪”技能外,八连似乎还是当时的炮连,更别说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对抗赛了。 “敌情假设,在部队训练尚未准备好的时候,数量不明的数股歹徒突然袭击了某市重要设施,周围除我外无其他部队。歹徒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目前探知人数至少为我们双倍。”这一天,从徐胜文的口里尽吐出这样一些话,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喝一声,“没听到命令吗,对抗已经开始了!” 队伍还是不动! “对抗开始你们该怎么做?”徐胜文有气了。 “请连长指示!”终于有人说出了一句话,徐胜文循声望去,却是三班长常冠标。 “怎么指示呢,我知道敌人在哪里帮你们绑来不是更好吗?今天的对抗赛只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结束;只知道有敌人,不知道敌人在哪以什么方式跟我们对抗,都明白了吗?” 见部队还是一动不动,徐胜文彻底生气了:“敌军空袭,卧倒!”他第一个猛地卧倒,这个动作瞬间做出,一连的战士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整排整班地循声而动。片刻工夫,场地中伏倒一片,直到10余分钟过去,空中也没有什么异样,一个个目光怪异地盯向了徐胜文。 “不说有空袭你们不知道保命。”徐胜文淡淡说道,“刚才我不是开玩笑,实战中如果古板遵循命令,什么都要指挥员来给你指示,这样的部队还有什么战斗力?我已经说了,对抗已经开始,你们可以以各排或者各班甚至各个战斗小组为单位,自动形成战斗力了。恐怖分子不会和我们整部队地消耗,他们那么分散,迫使我们必须适应他们的战斗方式。他们的袭击又不会警告我们,一旦进入战斗状态——你们就无须任何小事都要听连长命令了,现在请自行选择形成战斗集体!” 这些话再糊涂的人也该听懂了,三班长常冠标看了看一旁的副指导员许海波,两人虽然只是交换了一下眼光,那意思分明出来了:徐胜文现在讲话怎么一套一套的!还都说得挺有道理。 八连不愧是英雄八连,战士的接受能力挺强,虽然不明白这是否是真实意义上的对抗,但大家已经无条件接受了。只是转瞬间的事,大家已经各自选择了自己的搭档。 ------------ 超级连队(3) “连长,能选你做搭档吗?”一排长谢天保向徐胜文伸出了手,“我们有过节,那天的比试还没完……”谢天保不像在征询徐胜文是否和他搭档,反而有点像挑战他了! “一排长同志,请记住,现在是战时状态,作为一个屡经训练的老兵,你该知道怎么做!” “是的,不仅是现在,其实从来到连队起,我一直想和你谈谈这事,你就一直没问我怎么好的,怎么又来了这里……”谢天保不知为何有点激动了。 “谢天保,对抗已经开始了,我们现在在为八连的荣誉而战,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冲动而使八连荣誉受损!”徐胜文不想谈过去那段“历史”。 谢天保终于忍不住了:“我躺病床上那么久,你就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吗?在连队这么久,你为什么提也不提?不错,现在是关键时候,可关键时候让战士心怀忐忑上战场,你以为合适吗?” 一个不想提旧事,另一个却死抓着个旧事不放,徐胜文没办法了,他叹息一声:“说吧,你究竟有什么想法!不过我希望你能从军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和这次对抗无关,你也不必跟我说吧。” “当然有关系,我想,如果上级不给我们指示敌情,为什么不会是另一种情况?” 谢天保默然望向徐胜文:“我们没有仇,坦白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换句话说,如果你我能够做到心底无私,把那些该抛弃的东西都抛弃,我们还打得起来吗?一个人如果心如明镜全无杂念,是不是如武功高手一样会有一定的‘修为’?放在我们身上,就是一个纯粹的战士,我相信这样的战士无论何时在何种情况下,也肯定能够轻易合为一个战斗集体,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很对!”徐胜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今的连队有我的老上级,有曾经鄙视我到极点的战友,有师侦察连过来的搭档,我很庆幸有个人比我首先想到了这一步,很荣幸得到了你的支持!” “这没有什么,和你刚才反复说的一样,这是为了八连的荣誉,我希望你我在此次对抗中能够真正形成战斗集体……这些以前看似命根儿的东西,一回到连队,又觉得太奢侈了,谁让我们是军人呢!”那话似乎在替徐胜文说出,徐胜文突然有所触动:“我想我们一开始就该是朋友,最好的朋友!而如今,我希望我们成为这次对抗中表现最优越的一个集体,我们应该给八连树个榜样!” 这话都说得很慢,考虑到在所谓的“战斗状态”中,声音也很小,但掷地有声。两人蓦地明白,他们是不该成为对手的。 又是数天过去,战斗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半夜时分,紧张了一天的八连战士刚刚进入梦乡,一股呛人的烟味将他们惊醒了。 “谁,干什么的?” 三班的战士们睁着个迷糊眼,刚刚起床就见到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钢盔”。 “你们已经被俘了!”领头的大个身着迷彩,微笑着说,“小伙子,你是第一个醒来的俘虏兵!” “有敌情!” 三班长常冠标一声大叫,发现一个冷冰冰的枪洞正对着他。 “如果是实战,你已经牺牲了,死人无权瞎嚷嚷!”一个颇为壮实的兵将三班长按倒,“乖乖地躺下!” 三班长挣扎之下,发现对方力大无穷,竟无法挣脱。 “果然来头不小,你们是哪部分的?”三班长盯着那人,但那人一声不吭,他无奈叹了口气。 “连长,有几个漏网了!”此刻一个少尉走进了排房,附耳在被称为连长的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 超级连队(4) “没看到这烟吗?从实战理论上来说,这里已经被我们炸平,他们竟然有脸逃出,这不是赖皮吗?” 被称为连长的人一脸怒气。 “不,连长,门外有机枪,有狙击手,我们守得很严,事实上他们不可能逃出去。那些漏网的人应该之前就不在排房里!”少尉张了张口,“难道他们已经防范了?” “不管他,一个连队也就百十号人吧,四个排170多号人已经给他报销了近150名,他还有什么好说!” “这连队不是上级特批的准特战大队吗,什么枪之魂连队的,难道这么容易着我们的道?”少尉迷惑着,但见到连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 “连长,指挥部来电!”又一个士兵赶了过来,手中还捏着张电报。 “念!” “请报告对抗进展,敌我双方伤亡情况以及目前所在的位置!”战士念完还补充一句,“首长有明示,对方只要有一名战士在坚持战斗,对抗就不算结束!” “要全歼?我的天啊,首长怎么那么神,知道这里有人漏网!” “差点就要宣布对抗结束了!”连长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场对抗没有以前的所谓规矩,更不知结束时间要真的宣布结束,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偷袭也并非没有可能。逃出的虽然只是20多人,但换成真正的特种分队,对付一个连队简直是小儿科!”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150多人都做了俘虏,这20人能折腾出什么?”少尉似乎在安慰连长,“我们有三个连队,如今以三个连队对付这漏网的20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夜色中,二十几双眼睛不停闪烁,排房里散发的硝烟和100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在他们眼里那么清晰,虽然有忧虑,但一个个全神贯注。 “连长,要不要出击?” 因为是自动选择搭档,郝龙自然跟着连长哪也不去,因此也得以成为此次对抗的幸运“生存者”,这如果换在战时,他就打算为连长挡子弹了。 此刻,郝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徐胜文,对他已经近乎崇拜了,这么多天连长都和大家一样睡在连队,今天他是怎么知道会有敌情的呢? “出击干什么,没看到那么多机枪嘛,还有狙击手!”徐胜文恨恨地骂了一句,“端我的窝,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 副指导员许海波瞄了瞄一侧的指导员和副连长廖凯:“你们怎么也知道今晚会有敌情的,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通知连队?” “预感!”廖凯回答得干脆。 “连队每个战斗小组都有权决定自己的战斗方式——这或许也是本次对抗训练的一个重要目的!”指导员意味深长,“预感通常很荒谬,但没有预感的部队很容易遭到毁灭性打击。看看我们的周围,除了这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还有哪个是老八连!” 指导员,加上副指导员许海波,以及郝龙,还有就是昔日的孬兵——如今的士官连长徐胜文,这或许就是老八连仅剩的几个“幸存者”。 廖凯笑了笑:“过来的是我的兵,我了解他们!” 他的话招来了一双愤怒的眼睛,许海波话音中带着刺:“你现在是八连副连长,被俘的才是你的兵!” “师侦察连吗?听说是个不错的部队!”徐胜文目光一动,“刚才还想尾随他们过去,看看是哪个部队,咱也掏了他的窝,既然知道了底细,就不客气了!” “狙击手准备!”徐胜文话刚喊出,10余人站了出来! “我忘了,老洪带出的人个个都是狙击手……不用这么多,只需要三五个人,埋伏在师侦察连回去的路上,给我一路盯着,有增援的部队来一个打一个。” ------------ 超级连队(5) “指导员,麻烦你带几个人封住连队出外的通道,不要有任何顾忌,也是见人就打!” “我们这组,加上廖副连长这组,布置完毕后马上营救被俘战友,各位有问题吗?” “这么几个人,如此分散兵力,合适吗?”许海波内心忐忑。 “本来嘛,兵在精不在多,如果换是普通对手,这是没有问题的,可如今对手是我的部队……”廖凯原来也和许海波一样信心不足,只不过他这信心不足的渊源是对以前自己师侦察连的过分自信。 “必须提醒各位,你们今日是在战场,任何影响士气的话都请自重……还有,枪之魂连队是个什么概念,今天这场战斗将让你们明白这个道理,我希望这次对抗之后各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枪之魂连队队员。” 没有光,包括150多名“俘虏兵”,被勒令悄无声息地离开八连。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就剩下20人,还能有什么变数,到时不还要再送他们回来吗,多费事!” “这是战争!”面对少尉李俊的嘀咕,师侦察连新一任连长高平有点气了,“你能低估别人,难道连自己也低估!咱连队老连长还没出现呢,你敢说自己赢了?” “费事,现在把他们拉走因为他们是俘虏,对抗结束后还要我再拉他们回来吗,这不是啥光荣的事,我看人家未必愿意让咱送!” “连长,你说这老连长到底什么招呢,按理说他如果知道我们要偷袭,他该把整个连队布置好吧;如果不知道,他咋就丢下连队这150人跑了呢?”李俊从军校毕业不久,到师侦察连后一直对当时的连长佩服得紧,但可惜没待到半年,高平续任师侦察连连长,所以他并不熟悉廖凯。 “廖凯在这不就是个副连长嘛,我看啊,他的作用或许很有限!”高平的眼光似乎很深邃,“兵穷穷一个,将穷穷一窝,廖凯在八连不是那个将了,听说这里的那个连长以前就是八连的孬兵,不知怎么又回来了——目前还只是个士官呢!” “是吗,有这事,真不可思议!”李俊的脸上露出了无奈,“那这个对抗搞个什么劲啊,咱还三个这么强的连队对付他们!” 队伍在黑暗中向外挪移,李俊的唯一一丝紧张在刚才和高平的一番谈话之后消失了,他盼望快快回到师侦察连睡个美觉,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有敌情!”突然高平一把将李俊拉到一边:“通知部队,暂缓前进!” 话音刚落,耳畔一颗子弹飞过,差点就“光荣”了,旁侧的几个战士却不能幸免,眉心部位“砰”地响了一下,几个战士受痛之后还继续前进。 “还跑什么,都打中眉心了,你们已经死了!”高平一边将几人拉了回来,“回师侦察连吧,你们已经退出比赛了!” “连长,这个……他们又没什么事!”李俊眼光闪烁望向高平。 “没事,都打眉心了,还没事。这是空爆弹,没有弹头的演习子弹,换上真弹试试,耍赖皮吗……师侦察连没这样的兵,就算死光了,咱也不做这亏心事,这是事关连队荣誉的事!” “我是说,连长,这也太奇怪了,怎么保证就是演习弹呢……您看天这么黑,什么人能打这么准,咱侦察连的神枪手不少,可几人能做到呢?”李俊有点疑惑地四顾而望,“再说咱的狙击手和机枪手可都还没撤下呢!” “狙击手?”说到狙击手,高平突然一惊,“坏了,难道狙击手已经被对方击毙!”对方能如此无所顾忌地对自己身边的战士下手,看来已经对潜伏的狙击手率先动手了。高平是个经验老到的老连长,他对枪声的辨别可远比李俊要强,“你别管那是不是演习弹,赶快过去把狙击手叫来!” ------------ 超级连队(6) “连长……”不等李俊动身,几个狙击手垂头丧气而来,“我们,我们已经退出对抗了!” “怎么回事?”高平的眼里透着愤怒,“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可是伪装得很好!” “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有几个人,刚刚举起枪,我就感觉眉心部位疼了一下,我被空爆弹击中了!”几个狙击手说的话如出一辙,高平的头脑反而冷静下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们潜伏在那里,他们怎么知道的,又如何能打得这么准……” “老连长没有这么恐怖的枪法,白天不敢说,可现在伸手不见五指!”几个狙击手慨然说着,高平突然板起了脸:“够了,你们已经牺牲了——死人是不可能分析敌情的!” “再次重申一次,师侦察连还没堕落到耍赖皮的地步,这是连队荣誉问题,希望各位谨守对抗规则!”李俊点了点头:“连长,如今敌暗我明,我看我们要赶紧撤出了,这里毕竟他们更熟。” “好,把这些俘虏都放掉!赶快撤退!” “放掉,为了对付20多人放掉150多人!”这回李俊又想不通了。 “有啥想不通,真到了实战,这是150具尸体,那么多手榴弹爆炸,还能有活的回去吗?”高平嘿嘿笑着,“他枪之魂连队如果连这个道理也想不通,我看这个对抗也不用比下去了!” 就这对话工夫,前面突然一片大乱,几个机枪手刚刚准备好,眉心部位就都感到了一阵隐痛。 “他们也这样报销了?”这回高平发起了呆,“这么准,浑蛋,又是眉心!” 高平带来的大半个连队近百人,也就眨眼的工夫,竟然纷纷中弹,发发眉心,只知道中弹,却不知弹从何来。 “你廖凯什么时候学会躲躲藏藏的手段了,有本事给我出来玩!”尽管高平如此愤怒,寂寥的夜空却无半丝声音,他真的感到有点恐惧了。 “干什么,看猴吗?你们什么枪之魂连队,报销了150人,就那么几个人了,还吓什么吓,你看我高平怕不怕!” 放眼四顾,高平偶尔能见到带来的战士“中弹”牺牲,却依旧无法辨别子弹的方向。 “来吧,浑蛋,知道中了你们埋伏了,你们也就几个活口,可不许耍赖!”望着一大片眉心被戳上记号的战士,高平无法平静了。 “连长,别再叫了,没用的!”李俊有点不服气,“他们也就20多人,能这么厉害吗?这一下报销我们几十个战士,是他们可以做到的吗……” “哎,别人我可能不了解,但廖凯和我是老战友,他是不可能作弊的!”四周依旧没有半丝声音,叹息之后,高平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了,“难道对抗的结果会是这样?” “师侦察连的战士个个好中选优,怎么可能输给八连这20多名败兵呢!”高平自言自语,却又有点茫然了。 “目标竹林,务必将师侦察连残兵全歼于照相馆附近!”此刻,徐胜文一边对身边数名战士下达命令,一边飞速向外移动。谢天保斜眼望了望他,殷天广则嘀咕了句:“有必要吗,几分钟就可以报销他们!” “说什么话呢,好歹也是师侦察连,当他们是豆腐渣吗?”回答的却是廖凯。 “没什么好争论的,听我命令,向竹林方向前进!”徐胜文瞪了几人一眼,“服从命令!” “什么师侦察连,才几分钟,报销了一大串!”殷天广还对刚才师侦察连的“偷袭”余愤未熄,全然没有顾及廖凯脸上的表情。 ------------ 超级连队(7) “二排长,能不能少说一句!”徐胜文拍了拍廖凯的肩,微笑着,“师侦察连不错,俘虏了八连150多名战士……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至少对于我们几个来说,他们还算不上劲敌!”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带的兵都是最好的!”廖凯长叹一声,“这回我对枪之魂连队有点懂了!” “你懂?”徐胜文嘿嘿笑着,“或许吧,这次对抗,上级的意图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枪之魂!在枪之魂面前,普通连队的概念已经淡化了,这是一支随时、随地、随意就可以迅速发挥战斗力的集体。小到一个组一个班,大到一个排一个连,作战灵活多样,看似杂乱却又井然有序能够互相配合……如今八连150多人稀里糊涂地被俘虏了,可是老洪带出的近20名枪之魂队员却能安然无恙并迅速集结形成战斗力,这些都并非偶然!”徐胜文显然不是光说给廖凯听,别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我们这些老洪集训过的战士能够避过敌人的偷袭而安然逃出,可是老八连的同志却一个个不幸被擒,冤枉吗?大家想过吗,为什么会这样?” “预感,或者说军人的嗅觉……”廖凯答道,却又摇头,“这多少带有迷信的味道,难道仅凭一己之意就随意命令部队作出调整!没有多方面的综合分析仅凭主观臆测实施军事行动,是不可取的。” “在战争年代,大部分时候消息并不灵通,那个时候就要全凭指挥员的所谓臆测。可高明的指挥家,往往能够臆测最终取得胜利,这难道全是偶然吗?事实摆在那里,真正的枪之魂战士凭感受到了今天的异常,可八连这些迷糊蛋却还在仰天睡大觉——不瞒大家,这些出来的战士没有一个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可他们一个个巧妙避开了偷袭,如果说是迷信,这个迷信也太令人信服了吧!” “我的意思是说,所有的枪之魂连队战士,集中时应该是支守纪律的好部队,一旦危机发生,一个个又能有自己的独立思维,自动规避危机。要知道我们对付的是拥有头盔枪等先进武器,组织严密却又行踪不定、狡猾多端的恐怖分子,经常要在复杂多端的地方执行特殊任务,传统意义上的连队根本无法适应战斗需要。” “我懂了,其实所谓预测也不纯是感觉和迷信,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对气候乃至所在之处动静的感知,都是枪之魂连队需要训练的东西……”廖凯感叹。 “不愧是师侦察连的一号人物!不错,这就是通常说的枪外之功,每一个枪之魂连队的成员都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谢天保蹲在竹丛里,殷天广则不停摆弄着手中的81-1式步枪,“天保,81-1用起来比95更舒服,要不要试试?” “去去去,没时间和你瞎扯!”谢天保以为殷天广有怀旧情怀,大部分连队战士都用95,他却坚持要用81-1,这如果不是在枪之魂这种连队,武器可以随意选择,岂能任他胡闹。 “警惕性高点,我们要对付的不仅是几个残兵,还要随时注意其他的援兵。”徐胜文叮嘱着,并不时把郝龙的脑袋扭过来。这个郝龙,依旧对照相馆里的那个人念念不忘,虽然出过那事,但他内心依旧有一种盼望,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栋白色的房子。 “连长,师侦察连那些人也没什么厉害啊,为什么不在连队解决他们,却到这里来呢?”郝龙忐忑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别瞎问!”徐胜文顺便将郝龙的脑袋又扭了过来,余光却瞄了下一旁的廖凯,见他看自己的神情,反而有点不快,“好吧,我说说!” “其实也没别的,刚才混乱之中咱报销了师侦察连不少人,主要是借夜色的掩护,可他们就算再忙,也总该带了些夜视器材吧。一旦队伍稳定下来,咱枪法再好,和仍然数倍于己的师侦察连相比,至少得打个两败俱伤吧。就算侥幸取胜,我们这肯定也有伤亡,本来就剩下寥寥20人,后面还有至少两个不明连队要对付,这对抗咱怎么去赢?” “竹林不一样,这里是他们退往驻地的必经之地,十几个人往这一藏,好比藏兵百万,只要不出意外,师侦察连的这些人我看根本不够消耗!” “真的吗?快半个小时了吧,他们八成绕道走了!”廖凯抽出根烟狠狠戳了戳,内心如波涛汹涌般,看着自己带出的兵被人家一点点敲掉,显然不愿意。可他毕竟和以前自己的那些兵成了“敌人”,又不得不做违心的事,和徐胜文一起来“算计”他们。 他一直念叨着:“别过来吧,你们这些浑蛋,十几个人如果就把你们给报销了,我看以后如何当得‘侦察连’三字!” ------------ 继续战斗(1) 竹林的那头突然传来女孩欢快的歌声,声调虽低,但柔音软语,听在心坎上让人痒痒,久在军营,偶然听得这种声音,所有的战士皆静默聆听。徐胜文和谢天保皆低头沉思,良久,徐胜文叹了口气:“小婕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是连长,我是排长,我想……我们现在无权,也不该考虑这些东西!”谢天保将手中的95短突胸前一挂,立刻钻进了竹丛当中。 无光,照相馆里透出的细微灯光早被影影绰绰的竹影遮牢了,竹林中的那条小道一片黑。 “必须强行军,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到连队!”师侦察连连长高平对李俊已经吼了好多次了。 “连长,器材怎么办,我们的战车没用上就被他们破坏了,战车可以丢在八连,可这些器材怎么办,没这些东西,后面的对抗怎么办?” “能怎么办,八连150多人都能抛弃,我怕什么……听我的命令,除了夜视器材和必要的弹药,带不走的全留在八连!”高平咬牙切齿,“不信了,三个连队治不了20条漏网之鱼。” 前方的侦察已经反馈回来,从八连驻地到竹林一路平安,可以出发了。高平嘿嘿笑着:“把八连这些俘虏全给我放掉,师侦察连的随我进竹林。” “嗤,真把我当俘虏了,小人之心!”司务长洪训兵一声冷笑,“还以为要跟到师侦察连去加餐呢,敢情你们没这么大方!” “俘虏,便宜你了,你们全是死人!”高平冷笑着,“中尉,你也该醒醒了,你们这个连队啊,说什么枪之魂,怪吓人的,可惜糊里糊涂差点全报销了……现在情况有点怪异,先声明,不是我高平怕了你们那几个残兵,我会查,这士兵连长到底使了什么诈,刚才那些事,像是人力所为吗?” “哈哈哈哈……”洪训兵摇了摇头,“枪之魂八连只要还有一个人,也必定作战到底……你们奸诈,虽然是兵不厌诈,出其不意地包围,我们栽了这么多兄弟,也认了!” “可不必把我们贬得这么低吧,作为一个军人,难道还能在这场对抗中耍赖吗?说我们是死人,这么大费周章押着我们干吗,还怕咱报信啊,哈哈……就几十个人了,把你们吓成这样,至于吗?” “嘴巴够厉害的,我不是对手!”高平瞄了他一眼,“怕人抢尸体,可以吧?知道吗,中尉,越战中,敌我双方为了控制对方抢夺尸体,要死多少人呢?我说你脑袋有点问题,弱智!” “那你们师侦察连这么多尸体,倒可以自己跑回去了!”洪训兵毫不相让,这话使高平怔了一怔,“抽了你,信不信?手下败将,滚吧!” 风吹竹动,突然数声清脆的爆响,早在最前面的几名师侦察连战士感觉到眉心传来一阵剧烈刺痛。 “不好,有埋伏!”已经进入竹林深处,要撤退是来不及了,高平突然大吼,“牺牲了的同志自己躺在地上,别让人家说咱耍赖……其他同志注意隐蔽!” 话未说完接连两颗子弹擦耳而过,似乎正在警告高平:“你就是师侦察连新任连长高平,带着帮窝囊兵,看你打的漂亮仗!” “廖凯,装什么糊涂,当我听不出你的声音吗,告诉你,这些兵是你带出来的,你该知道他们个个都是好兵,到底你们使的什么诈,还要不要脸!” 说归说,两人激烈对射,瞬间连发数枪。 “当我会给连队的荣誉抹黑吗?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什么诈也没使,怕了就退出对抗!”每说一句,两人都不断变换位置,枪来弹往,瞬间对射10余回合了。 ------------ 继续战斗(2) 竹林那边,对双方战斗力悬殊感到意外无比的徐胜文不断提醒:“那个师侦察连长,给他面子,先别动他!”原本是好意,可他哪里知道这样做已经对高平接近侮辱了。 高平身边不断有战士应声而倒,目标那么明显,却总也倒不下,倒像人家有意相让跟他耍猴似的,高平自己岂能不知!他内心逐渐愤怒。 谢天保从另一个优秀侦察兵连队出来,他知道侦察兵一向骄傲,也深深体会到碰上他们几人的师侦察连此刻是多么疑惑和痛苦,他不断地摇头,“怪不得我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次对抗后你们也该懂得这个道理了!” “糟糕,那是什么!”谢天保突然惊叫一声,徐胜文循声望去,一个女孩拼命往外奔去:“救命啊,救命……”原来林子里的密集枪声传到照相馆,竟吓到了女孩。 “郝龙,赶快过去,阻止她乱跑……这空爆弹虽然是演习弹,但是5米之内依旧是有杀伤力的,千万不要误伤到她!” “是!”未等连长说完,郝龙飞立即奔了过去,还真不要命了,师侦察连的枪声随即密集向他身上招呼。 “连长,带来参加对抗的同志已经不多了!”师侦察连那边,少尉李俊正提醒连长高平。 “还有多少人?” “不到30人,快要接近他们的人数了!”李俊颇为窝火地嚷,“夜视镜都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打的什么仗!” “我突然相信那几个小子了,不是他们使诈,是我们的战士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高平一边说一边指着往前奔跑的一个人影,“别开枪啊,他是去救人,怕群众闯入部队对抗造成误伤!”高平说的正是郝龙,也正因为他的这个命令,郝龙才得以“安全”窜过火力区胜利到达照相馆。 “是的,他们就剩下20人,可这20人——我们恐怕不是对手了!”高平突然下了决心,“我命令,逃出一个是一个,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指挥部!” 已经到这地步,所有人皆能明白高平的话,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其他几个连队和师侦察连剩余部队做好准备。三个连队对付这残存的20名八连战士,如果败了,岂不成为天大的笑话! “连长,通信器材带过来了!”李俊提醒高平。 “没机会了,看他们的枪法,指哪打哪,战士们中的都是眉心……这已经不是神枪手的概念了……我是说,电波一起,肯定遭到他们的攻击!”高平接近沮丧。 不到百米的距离,双方拉锯已近一个小时,天际不久露出了鱼肚白。 “胜文,郝龙怎么了,都这么久了,待在照相馆不出来!”说话的是廖凯,虽然到枪之魂不久,他多多少少听说了郝龙的一点事情。 “你怕出事?放心吧,这小子不是那种人,我信得过他,再说他也不敢乱来!”瞄了一眼对面的师侦察连潜伏地,徐胜文嘀咕着,“我担心的不是郝龙,倒是他们!半个小时了吧,没一点动静了!” “估计也没剩几个人了,他们在拖什么呢?”廖凯道,“高平的枪法倒也不赖,平时称惯了神枪手,不过碰上我们,他那点玩意可能派不上用场了!” “让大家不要对他下手,也是想给他一点面子,我能感觉到,一个师侦察连的连长带着那么多兵被劣势兵力干掉的痛苦。”徐胜文叹息,“只是这样他可能更不好过了!” “根本就是耻辱!”廖凯有点惋惜,“可这又算什么呢?一个军人难道连一次败仗也承受不起吗,他要这么脆弱趁早回家,更别说留在师侦察连了!” ------------ 继续战斗(3) 沉默,长久的沉默。终于,徐胜文将剩下的几匣子弹全揣到身上,将挂在胸前的95短突取下:“同志们,还有几个连队的对手要应付,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给我冲啊,给我上去将师侦察连全歼于此。”10余人如鬼魅般从竹林的各个方位窜出,呈搜索队形向师侦察连方向前进。 “奶奶的,总算见到你们了!”高平激动无比,眼角几乎渗出了泪,“来吧,我一个对付你们几个,值!” 95突击步枪连发之下窜出一条火舌,朝最前面的几个黑影奔去。 “卧倒!”最前面的殷天广被紧随其后的许海波一拉,蓦地一闪,火苗直往后奔,差点将许海波踢出对抗。 “还总说81-1好,这么长的枪把,差点砸到我了!”许海波趴在地上,笑着。 “砸自己人也砸敌人,枪嘛,没点脾气的枪我还不喜欢呢!”殷天广刚从惊惶中醒过神来,“谢谢你,副指导员,我一直以为除了我们这20个人,老八连就没能打仗的同志!” “没什么,你的感觉没错,是以往老八连自己的感觉太好了,像如今的师侦察连一样,不知道天外有天!而我,是一只快要跳出井外的蛤蟆!”许海波叹息,“枪之魂如果都练成你们这样,徐胜文就彻底成功了!” 说话间突然一片静默,接着听到了另一声长长的叹息:“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高平首先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后面是近百名师侦察连的兵,“从刚才你那一枪打中我的眉心起,我就明白,师侦察连和枪之魂连,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了!” 高平的对面是静默的谢天保,一枪打穿高平眉心的正是他,见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徐胜文,谢天保也不解释:“和我们僵持这么久,就你一个人?” “对,你们的枪准,我的士兵全部退出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我一旦出击,几秒钟就能决定胜负!” “那你是故意拖时间了!”谢天保冷笑着。 “拖时间?我想击毙几个,我不甘心……”高平气急,“你只是个士官,又这么几个残兵,凭什么这么轻易地收拾我,我败得窝囊!” “你……”谢天保一急之下握紧了拳头。 “天保,干什么!”旁边的徐胜文严厉喝止住他,“高连长这股不服输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再说,侦察连收拾了我们连队150多名兄弟,有什么好窝囊的,胜败兵家常事,何况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演习!” “你是谁?”高平一点不买账,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傲气。 “我,枪之魂八连连长徐胜文,欢迎高连长到八连做客!”徐胜文微笑着。 “你才是徐胜文,那刚才击中我的……”高平眼中突然露出了一种无比沮丧的神态,如果是倒在对方连长手上,还说得过去,可如今却不是。 “没什么,击中你的是八连一排士官排长谢天保,他的枪法不在我之下!”徐胜文尽力安慰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窝囊兵,徐胜文知道,在部队荣誉在军人的心目中是何等重要,高平受到此等挫折,内心自然非常痛苦。 “快到早餐时间了,八连请客,师侦察连的同志全部过去用餐如何?”徐胜文诚意相留。 “这饭,我们没脸吃!徐连长不是怕我们回去报信吧!”高平突然神情严肃,转过身去敬了一个礼,“同志们,按照演习规矩,我们已经退出对抗了,在战场上就是所谓的尸体了,回到连队,在对抗结束之前,大家如果泄露这里的一个字,就是丢师侦察连的脸,就是失节。战死沙场是光荣之事,可如果哪个狗日的嘴不牢,做出这失节之事,我和他没完!” ------------ 继续战斗(4) 现场突然鼓起了掌,不用说,鼓掌的是枪之魂八连的十几个人。 “高连长,师侦察连还是师侦连,你们不会总输的!”徐胜文严正地喊道,“八连的都有了,听我命令,向师侦察连的同志们敬礼!” 10余名枪之魂连队战士齐刷刷向近百名师侦察连战士敬了一个礼! “八连的情,师侦察连领了,可从今天开始,师侦察连和八连耗上了,同志们,有信心和八连再比高下吗?” “有!”应声如雷,师侦察连战士的吼声刺破空寂的晨曦,在清冷的竹林里震颤着。 “枪之魂应战了,奉陪到底!”徐胜文斩钉截铁,“送师侦察连回去!” 照相馆,地上乱七八糟撒满一地胶卷,一摊淤血从屋中心四散,3个大汉倒在血泊中。 左侧有个布帘,后面是一张小床,此刻的床上也是血迹斑斑。一个衣衫尽破的女子不断哭泣着:“怎么了,你怎么了,报警吧,我去报警好吗?” “不,不行,演习还在进行,听我的话,再等等好吗?” 男子气喘吁吁,一只手却拼命扯住女孩的衣服:“没事,我真的没事,当兵的人,出这点血算什么!” “这些天杀的坏蛋,上次就是他们欺负我,还弄得你受了冤枉,你如果出了事,我于心何安!”女子猛地站起,就去拿桌上的手机。 “不……不要去,如果不是为了保证演习对抗的胜利进行,我刚才已经通知同志们进来了,你这一报警我这么多血不是白流了吗?”床上的青年胸前一片殷红,显然已经被歹徒利器戳伤,鲜血不断从胸前渗出。 “可你老流血,我能看着你就这么下去吗?”女子不顾一切挣脱了男子,紧急拨打着110,“咚”的一声,男子从床上滚了下来:“你真要报警,我就不活了!”竟然从床边取出一支95短突:“这枪里的是空爆弹,可我要是用它自杀,这么近的距离是没有问题的。”男子脸上惨笑着,女子犹豫不定,终于放下了电话,奔过去抱住男子,嘤咛一声哭了起来。 “郝龙,你干什么!”突然门被推开,几张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门口,看见一地的血迹,他们傻眼了。 “连长,目前战况如何,对抗结束了吗……你们终于来了!”看见来的是徐胜文他们,床上被女子抱住的郝龙一激动,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首长,他没做坏事,他又救了我一次!”边泣边诉,女子向徐胜文等人叙述起来。 “那次就是这几个坏蛋想非礼我,他们老在这附近转悠,见到我就不怀好意……这次部队演习,我们附近的村民已经得到了政府通知,也就没什么人了。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来欺负我,幸亏这个兵哥哥过来救我。他开始不开枪,后来在和几个坏蛋打的时候被他们捅了一刀,兵哥哥无奈之下才开枪,打死了这些坏人。可他又不让我通知你们,更不让我报警,说要保证演习胜利进行……”女子讲述起来简直声情并茂,对郝龙的感谢和崇拜已经无以复加了。 “你换件衣服,郝龙的伤我们看看!”徐胜文大致听懂了女子的叙述,“过来两个人,把郝龙带到师卫生院去!” “不,连长,我们的人已经很少了,不要因为我减缓了连队的战斗力!” “你醒了?我会让退出对抗的战士送你上医院,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徐胜文拍了拍郝龙的肩膀。” 低头看几个倒地的歹徒时突然大吃一惊:“咦,这几个人好面熟啊!”然而左思右想,却想不起他们是什么人,徐胜文叹息一声,“给当地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查一查这个案子!姑娘,能用用你的手机吗?” ------------ 继续战斗(5) 女子点了点头,徐胜文拿起手机,亲自拨通了110。 对抗指挥部,一中年汉子不停在那走来走去,赫然就是离开枪之魂有一段日子的老洪。 “师侦察连,荣誉六连,特务连的连长都到了吗?”老洪在问旁边的工作人员,他的一侧,是一个身着少将衔的将官。 “你是总指挥,来不了可是你的事!”将官叹息一声,“你啊,跟人搞对抗竟然不宣布对抗时间,连对手是谁也不告诉人家。如此突袭,抽的是3倍于人家的精锐对手不说,算计的还全是自己的学生,这样知己知彼还搞突然袭击,不全歼才怪!” “这你就不懂了!”老洪微笑着,“我训练的就是他们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他们应该随时随地可以规避危险,并迅速组队,向对手发起反击,这是对枪之魂连队起码的要求。如果做不到,枪之魂连队也便失败了!” “时间还不是很长,除了你那几个得意弟子外,老八连的战士要达到你这个要求,我看够戗!”将官摇了摇头。 “这也是对抗的另一个目的,我希望枪之魂连队和其他连队的战士都能通过这次对抗看到自己的差距,从而激发连队的荣誉感。在你的部队掀起一场大练兵……算是老战友送给你的一份礼物吧!” “礼物,如果偷袭成功,三两天就结束你的所谓对抗了,到时证明是一场闹剧,你老洪脸上无光,可别有什么怨言!”将官微笑着推着老洪,“你啊,就是太相信自己的徒弟了,还不准备一下怎么安慰人家!” “安慰?他们用得着嘛!”老洪一脸的笑意,“说真的,我是铆足了劲儿想靠你这几个精锐连队击败他们……虽然我从心里不希望他们败,可我真的在绞尽脑汁算计这些小子们!” “哈哈,看你自相矛盾的,老洪啊老洪!”将官笑声未歇,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报告!” “进来!” 见来的是师侦察连的连长高平,老洪点了点头:“你第一个来,这么说偷袭的行动很顺手了!” “报告首长,从现在开始,派出去的师侦察连宣布集体退出对抗!” “为什么?”老洪盯着高平。 “请首长谅解,我们不能违反大赛规定!”高平敬了一个礼后竟然立正后转,就此不辞而别。 “上尉,哪个让你走了,回来!”任凭老洪在后面叫,高平犹如未闻一样自顾而去。 “别逼人家了,高平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同志,很明显,对抗期间,他不想做破坏规矩的事!” “难道师侦察连就这么集体被歼了?”老洪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帮小子! 自从见过老洪后,荣誉六连的连长一直不舒服,憋在心里的话实在太多了。这种劣势兵力和优势兵力的对抗,一直是荣誉六连唱主角的,可他不明白,如今这个主角怎么给了一个炮兵分队改编过来的枪之魂八连! 荣誉六连,一个长征中走出的老牌连队,可谓战功卓著、将星灿烂。一个小小的连队,光集体一等功就有数十次之多,加上连史上出了数名共和国将军,一直是B军响当当的英雄连队之一。 从红军时期到现在,荣誉六连到底打了多少次硬仗,啃了多少个啃不动的山头,已经无法计算了。但从接到这个任务的当天起,连长黄初就开始嘀咕了:“这什么任务,三个精锐连队对付一个刚刚从炮连改编过来的连队,还可以先发制人,在对手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下发起突然袭击……这把我们置于何地!” “没什么想不通,既然是上级的命令,就严格执行。不是要打吗,就彻底将他们打烂打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荣誉六连!”指导员庞世军一脸冷酷,看起来似乎也动怒了。 ------------ 继续战斗(6) 荣誉六连离枪之魂八连的距离足有30多里,从当夜一直到次日凌晨时分,六连一直在赶路。待到达八连附近的一个山窝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前面走来的一队人马引起了黄初的注意,他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指导员:“那小子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看他们的悠闲样子,难道对抗已经结束了?” “你不是不理我嘛!”指导员庞世军没好气瞄了一眼黄初,突然也是咦了一声,“这不是一排长吗,怎么这么巧?”说归说,但他们这边激动,一排那帮人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过来的六连人马一样,只顾列队前行。 “喂,一排长,怎么走路的,没看到我们吗?”见他们经过自己身边时依旧不吭一声,黄初有气了,“孙雷,问你话呢,还一个劲地走……你没长眼睛吗?” 一排长依旧不吭一声,但脚步已经放缓下来,突然蓦地大声喊出了一个口号:“全排都有了,立正,向后转!” “连长同志,一排宣布集体退出对抗,请指示!” “退什么退,你说退出就退出吗……”黄初刚喊出几句,突然有点明白过来,随即凛然一惊,“你说什么……难道你们败了?” 孙雷点了点头,却依旧一声不吭:“报告连长,你再问的话就不公平了,一排的兄弟如今都是死人,死人是无法给您提供信息的。我只能告诉您,在这场对抗中,六连已经没有一排了……” “停,我明白了!”黄初突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我的天啊,差点这样稀里糊涂地跑过去了,看一排输得这么惨,对方到底有多可怕?”想起一排之前L师侦察连早就出发了,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们L师的精锐连队——师侦察连也这样被全歼了?” “幸亏遇见你们,否则六连可能会输得很惨,这样冒失过去,不全军覆没才对呢!”这样多少也有点作弊的嫌疑,黄初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红晕,“奶奶的,这一不经意间,做了回冒失鬼又当了回小人。真邪门,这什么枪之魂八连的,看来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内心逐渐归于平静,黄初蓦地面向全连,“全体都有了,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人与人之间间隔30公分,坐下!” “指导员,这仗该怎么打,是不是把班排长们叫来商量一下?”黄初似乎有点惭愧地向庞世军询问了。 “刚才还不理我呢,你啊!”指导员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已经不现实了,走了近30里路……再说,对抗虽然没有结束时间,可总拖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吧。我建议先和L师侦察连以及B军特务连取得联系,尽量不要鲁莽行事!” 山窝,频繁的电波信号显示六连的存在,当了解到目前的状况时,荣誉六连连长黄初、指导员庞世军惊呆了:不光是六连一排,L师侦察连前往偷袭八连的部队也遭到全歼。B军特务连,这支接近营编制的连队,也在和八连对抗的强攻中遭受重大伤亡,竟无法逾阵地一步……然而对手伤亡等情况,却依旧是一个谜,因为几乎无人能发现八连的人到底潜伏在哪里。 老虎山,算不上大山,却因为林木茂盛,成为一个天然的隐蔽场所。 一阵清晰的枪声传入耳中,连长黄初蓦地站了起来:“老庞你听,这是不是特务连和八连正对抗!” “没错,李良排长还没过来,刚才特务连说在老虎山强攻,难道这里叫老虎山?哎,这打的什么仗,一边虽然发射密集,却几乎乱套了……一边虽然断断续续地单发,却是井然有序!” ------------ 继续战斗(7) “枪之魂!单发的估计是他们了!” 连长黄初摇了摇头:“不对啊,不管是L师侦察连,还是我们荣誉六连的一排,或者特务连,都是非常优秀的连队,神枪手还少吗?那为什么会一个个被歼灭!” “谁知道呢!”指导员庞世军提醒黄初,“黄初同志,我们该准备一下了!” “林木如此密集,这特务连什么地方不好选啊,选这样的地方对抗!”连长黄初一边埋怨着,一边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哨声,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大吼起了口号,“立正,向右看齐——全连向枪响的地方,进发!” 不用再讲什么废话,一听到枪响,所有战士都已经明白了:即将进入正式对抗,决定六连荣誉的一场硬仗即将开始,他们必须把精神调整到最佳状态。 “同志们,为一排的同志们雪耻,随我冲啊!”几个班长带头,荣誉六连的所有战士铆足了劲地往前奔。 “老黄,你干什么……让你的人马赶快停下来!”突然一阵沉洪的嗓音在侧面响起,黄初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激动中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扯什么淡,这不是胡闹嘛!”那人继续吼着,眼光在六连战士间流动,良久才把目光集中到黄初身上。 “这不是老彭吗,怎么,特务连是你带队?”彭峰是黄初军校时的同学,都几年没见了。黄初先是异常惊喜,见到老彭的神情时,突然也来了气,“好你个老彭,在我面前你耍什么酷啊,你特务连强,半天了拿不下人家八连,枪声还这么凌乱,我的连队不像话,你特务连又像什么话!军校吵了几年了,我也不和你争,同是上尉连长,还教训我,喂喂,你那么牛皮哄哄干什么!” “谁和你争,我说的是正事!”彭峰从乱草丛中跳了出来,“我问你,打了半天仗,连对手有多少人,在哪里,怎么出现都不知道,身边的战士却接二连三地被踢出对抗,这种情况你遇见过没有?” “你厉害,你在军校的时候和我也半斤半两,我岂能不知?我这特务连和你荣誉六连,哪个战士不是响当当的汉子……” “那你给说说,你一个直属连300多人,几倍于对方的兵力了,还在这弄得不进不退、偷偷摸摸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黄初一脸的不屑,听在彭峰的耳里虽觉不快,却也只是苦笑着摇头。 “我要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特务连300多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加上你这100多号人难道就解决了?”彭峰一脸的苦闷相。 “好了好了,先别吵了,一起商量一下再说吧!”六连指导员庞世军不停做着手势,示意彭峰过来。 彭峰将身上的武装带卸下,并将钢盔等一并交给身旁的战士:“我建议先后退500米再谈正事,同意吗?” 黄初看了看庞世军,笑着说:“至于吗?你老彭啊,到底说你谨慎还是胆小呢?” “随你!”彭峰说罢大踏步独自向前迈去,黄初摇了摇头,却也只得随上。 “不是我彭峰胆小,也并非什么谨慎。告诉你们,这里不可能有他八连的人,也并非藏着奸细什么的,只是对方那枪子,神啊!” 彭峰接着说开了:“你、我,还有咱连队到底有多少准得要死的神枪手,估计你根本不会在意。因为咱两个连队的战士几乎都有这能耐,那叫基本功,可今天……唉!”彭峰的话,吊起了黄初的胃口:“什么狗屁膏药,话说半截子,你倒是快点说啊,卖什么深沉!” “想知道吗?那好,我先问你,咱95步枪的有效射程是多少?”彭峰捏着烟,双眼紧盯着黄初。 “300米!”黄初没好气地答道。 “好好好,回答正确!”彭峰象征性地鼓起了掌,那神情却几乎激怒了黄初:“老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都进入对抗状态了,几百人等着咱几个人,你还卖什么关子!” 彭峰苦笑着说,“你当我想!告诉你吧,对你我来说95步枪有效射程是300米,可对人家枪之魂,似乎不是这样!” “扯淡,他们的枪更特殊吗?” “是他们的人更特殊!你知道吗?我们的人在600米外,还能被他们准确命中眉心部位,几乎每发子弹都是如此。他们从不胡乱射击,但每一次射击都有一个我们的人被踢出局外……” “有这事?我的天啊,600米打中眉心,太神化了吧!”黄初这下也默然起来。 ------------ 神枪之连 “我有个问题,你老彭脑子有水啊,怎么选了一个这样的地方和人家对抗?林木这么茂盛,你怎么发挥你连队战士数量的优势啊?”黄初终于将闷了好久的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彭峰笑着,依旧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想吗?不是我想在这里打,是他们要在这里打,这里是到八连的必经之路,绕这道,三天你看能不能到达八连!” “不就三天吗,谁给你规定对抗时间了?”黄初话一出口,又突然觉得有点不妥,“这三个连队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八连,拖这么久,面子上过不去!” “你知道啊,你知道就好,这看来实力悬殊的对抗,拖得太久实在不像话。再说了,听说L师侦察连早就出发了,按照约定的日期,怎么能拖呢,这不是贻误战机吗?” 两人互相望了望,哈哈大笑起来:“栽了栽了,老同学,咱这回可一起栽了!”黄初抱住彭峰,笑声中含着苦涩,两人不由自主地淌下了泪,“都以为自己是精锐中的精锐,这回才知道,咱不过井中的蛤蟆!” 老虎山的另一边,徐胜文默然蹲坐在一个长满杂草的深坑里,谢天保左侧,殷天广右侧,三人一组组成正面火力点,俨然成了对方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来了一个多小时,子弹打出百余发,不用说,对方肯定退出了同样数目的百余名战士。 “越来越不好打了,一开始他们还就隔了600米的距离,如今啊,怕有1500米了,88狙也有难度啊!”谢天保念叨着,“指导员带四五个人在这白蹲了一天,偏偏咱一上就干上了,你们说这叫什么呢!” “别那么多废话,我们才二十几个人,别人几百人几个精锐连队呢,是你放松的时候吗?”徐胜文有个特点,一旦进入状态,就不喜欢分心,谢天保的话当然引起了他的反感。 “我这不无聊吗?你看,还能见到他们人吗?现在他们离我们没1500米也有2000米,说句话解闷也不行啊!” “这是战场,你不知道战场纪律吗?”徐胜文眼睛一瞪,谢天保吐了吐舌头,不服输地低下了头。 “把头抬起,注意前方!”徐胜文依旧没放过他。谢天保内心思潮起伏:“这小子,越来越厉害了,现在见到他怎么有点怕啊?” 突然一个人影摸索前来,不久一名战士出现在徐胜文等人身边。 “‘苗条’,是你?”殷天广抱枪一滚,“有什么事吗?” “我找连长!”“苗条”没顾得上和殷天广说话,直接到了徐胜文身边。 “连长,指导员有事商量!” “说吧,我听着!” “不行,指导员说,你要亲自过去一下!”“苗条”等人因为和徐胜文同时参加过老洪的集训,也属于“同门”了,所以在他面前比较放得开。 “这是路口,位置很重要,指导员不知道吗?”徐胜文有点不耐烦了。 “可指导员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怕别人叫不动你,才让我来的!”“苗条”依旧很固执,眼睛紧盯着徐胜文。 “那好,天保和天广你们好好守着,我马上回来!”徐胜文迅速窜出,却也不管“苗条”,自顾往另一侧山凹奔去,去的自然是指导员等人的潜伏之地。 “胜文,你来了,过来劝劝,这两个人我管不住他们,你看看该怎么办吧!”指导员向徐胜文努嘴,他望向沟沿时,才发现两个人衣衫凌乱,都在抽闷烟。 “是你,许海波,还有你,廖凯!”徐胜文冷笑着,“怎么了,副连长、副指导员,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他们还就怕没有大事!”指导员气极,“一开始就不听招呼,让他们随部队潜伏,偏偏要往前跑,说什么前面才是最佳潜伏地点,射程超出300米是扯淡!要不是阻止及时,不光他们自己报销,连附近几个战士也差点暴露了!” “这还不算,战士们辛辛苦苦和人家对抗着,他们一个副指导员一个副连长倒打起来了,一个个牛气得很!” “有这事?”徐胜文脸色一变,突然转向廖凯和许海波,“指导员没说错吧?” “说话啊,你们两个浑蛋说话啊!”徐胜文眼睛里射出一股怒气,许海波刚好抬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没什么好说的,过去你是孬兵,现在我成了孬兵了,孬兵就这个样子,你看着办吧!” “这就是你的话?”徐胜文见他不再吭声,又望向了廖凯。 “孬兵我没做过,可我现在是个无用的孬种!”廖凯眼睛一湿,“在侦察连我很牛,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到枪之魂当个副连,我以为很委屈。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这里比我了不起的人多了去了。这啥对抗,超出300米我根本就不懂枪,看见你们枪来枪去,可我拿着枪不知道咋办,我能不急吗?没错,我是和副指导员吵了一架,这小子也是个闲人,偏偏还来讽刺我,我能受他这气吗?”廖凯这口气一发,明显已经平和下来,他和许海波之间发生了什么,徐胜文大概也猜到了。 “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想……就当刚进新兵连吧,我不希望有谁再说什么孬兵好兵的,歧视别人不行,看不起自己更浑蛋,知道吗?” “副指导员!” “到!” 徐胜文一声大喝将许海波唤醒过来:“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以后还需要说吗?” “不需要!”许海波大声应诺。 ------------ 收获荣誉(1) 真正的对抗自午时开始。 正嚼着压缩饼干的许海波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轻微颤动了几下,赶紧将95式牢牢握在手中,一张脸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侧的廖凯。他和廖凯一样,觉得自己就是个闲人,所以宁愿找个偏僻的角落避开众人,落个清静。 “什么人?” 廖凯毕竟也非等闲之辈,喊话的同时一梭子弹喷出,草丛随之乱成一片,从前方露出十几个头来:“连长,是你啊!”几个身着迷彩的士兵憨笑着。 廖凯一惊:“兔崽子,是你们啊,刚才没打中吧?” “您刚才那么猛的火力,我们有机会吗……”几个兵叹息一声,默然转身,就欲离去。 “等等,咱连……不,我是说侦察连还有多少人参加对抗?”廖凯这话有点辛酸,几个兵木然:“报告连长,除了我们这十来个,满打满算已经不到30人了!” “哦,行了,你们去吧!”廖凯叹息一声,和许海波对望了一眼,突然狂叫道,“侦察连的,你们这些兔崽子,回去给我苦练枪法,我这连长没当好,造了你们一帮废物!” 远处几人木然,停了一下,终于还是列队而去。 廖凯的话却引来了一串愤怒的子弹,许海波来不及提醒,眼睁睁看着无数空爆弹在廖凯身上开花。那场面五颜六色,廖凯一愣,仿佛已经灵魂出窍,许海波突然疯了一般扑过来:“老廖!老廖……”那时刻,已经忘了是在演习场上。 廖凯木然呆坐地上,许海波疯了一般:“不许死,你这样窝囊,你凭什么就这样死去!” “我死了吗,死了就这感觉?”廖凯喃喃自语,许海波听得声音突然反应过来,两人一对望,皆是神情古怪地笑了起来。 对面的子弹却不留情,许海波刚刚反应过来,一梭子弹从他耳畔擦过,接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过来几个人,后山有人偷袭!” 隐隐约约见到徐胜文疾驰而来,许海波虽然不大愿意见到他,但他是连长,许海波还是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徐……连长同志,后山遭到不明数量敌人的偷袭,副连长已经阵亡了!”许海波瞄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廖凯,内心不知什么滋味。 “廖凯退出了?”徐胜文点点头,“好吧,副连长你先回去,我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这样的对抗,我没见过,我必须亲眼看见他们的过程和结果!”退出对抗,廖凯的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 不明方向的子弹依旧断断续续飞来,徐胜文跪伏于地,倾听良久,才将胸前的95短突取下,检查枪支,随之缓缓地将枪口对准了许海波身后。 “让开!”随着一声吆喝,徐胜文手中的枪支射出一条长长的火舌,许海波本能地趴在地上,后方不到百米处的草木颤动了数下,终于窜出一队人马,表情木然地开始列队离开现场。 “李良,是你们?”廖凯显然有点吃惊。 “是的,连长,侦察连在这埋伏了10来个小时,终于还是这样窝囊地退出了对抗……” “为什么,是因为我你们才被暴露了吗?”廖凯神情依旧古怪。 “不关你的事,是我们一直没有把握机会展开行动……”李良抬头,对廖凯和徐胜文等人行了个礼,带队消失在密林中。 侦察连的消失不是对抗的结束,相反,因为后山的枪声,对抗终于进入了真正的阶段。 呼啸的子弹夹杂着各种武器,以及模拟炸弹爆炸后的硝烟。虽是晌午,却使整个山林笼罩在一种特殊的黑暗中,不用说三尺之内不辨方向,就是面对面也休想认出对方是谁。 ------------ 收获荣誉(2) “冲啊,八连后方是侦察连在强攻,趁这机会前后夹攻,同志们一鼓作气将八连踢出局外!” 最前面的是彭峰和黄初,荣誉六连和特务连的战士们不顾一切,向八连阵地发起了猛攻。 “这会儿八连被前后夹攻,这林子又被弄得一塌糊涂,亲爹也认不出儿子,枪法再准顶个屁用!“想到这里彭峰哈哈大笑,手拉着黄初,“老黄,叫你的人快点,面对面的,只要和八连混到一块了,我不信这么多人还收拾不了他们!” “这么做虽然有点卑鄙,也说得过去!”黄初不断点头,“要抓紧点,听说侦察连没剩几个人,晚了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才怪呢,这响了几分钟的枪声,他一个排,没那么不经事吧!” 2000米的距离也才10来分钟的事,一路冲刺,一路枪声。待到达目的地时,彭峰感觉耳边的枪声稀了好多:“停什么,射击,给我密集射击!” 在彭峰和黄初的严令下,枪声果然重新密集起来,但过了一阵,又渐渐稀疏。 “停什么,怕浪费子弹吗?没让你们停就不许停!”再次严令,果然又响起了枪声,但此刻的枪声根本不是集团式的怒吼了,那声音零零散散听来十分寒碜。 “怎么了,这都怎么了……”此刻硝烟渐渐散尽,一个个轮廓依稀可辨,激情数十分钟之后,彭、黄二人发现身边的战士一个个拉长着脸,呆站在原地。 “连长,我……我们已经退出对抗了!”一个班长呆望着他,其他人皆垂头丧气。 “就这数十分钟,你们全部报销了?不可能吧!”彭峰有点不信地望着他们,转过头去,发现黄初也是那么痛苦。和特务连一样,荣誉六连的士兵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良久,听得黄初叹息一声:“算了吧老彭,你还信不过自己的兵吗?他们说退出了就是真的退出了,我们……真的败了!” “败了?”彭峰手中的95突击步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望着深不可测的密林,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一个八连的兵。 一周后,军部大礼堂。 除B军军部直属部队外,枪之魂连队、荣誉六连、L师侦察连,以及军特务连全部出席。 不用说,这是对此次对抗结束的一次立功受奖会议,主持会议的自然是对抗的总导演老洪同志。 “同志们,对抗结束一周了,现在才和大家做这个总结,是不是晚了点啊?” “没人说话啊,那我谈点自己的见解吧……”叙述了一番对抗的经过之后,老洪开始感慨了,“同志们,举办这样一次对抗,在我们这个集团军尚属首次,举办之初,我就想过很多,我深信困难会非常多,可我更担心的是什么呢?可能同志们不一定知道!” “有必要告诉同志们,枪之魂是一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队伍。20多名加入到八连的老兵都是我亲自挑选后再经过特殊训练送到八连的,从这方面来说,他们的底子不比你们任何人差。而他们的作战对象,令当今大国也头痛的头盔杀手,更是枪速奇快,他们可以在绝大部分狙击手扣动扳机前将其击毙,类似的案例已经很多了。而枪之魂的射击速度,却要快到在头盔作出反应之前将其击毙,这两者的对比是什么,同志们一想就能明白!” “我想告诉大家一个基本的道理:败给枪之魂,没有什么好可耻的,同志们不应有什么负担!” “我对枪之魂之外的三个优秀连队是持肯定态度的,你们败给了枪之魂,这并不可耻。但是假如至今还分不出个结果或者还在纠缠,我或许会觉得这才可耻……” ------------ 收获荣誉(3) “我感慨的是不管是枪之魂连队的战士,还是L师侦察连、荣誉六连和特务连的同志们,都能在假设牺牲后自动退出对抗,都能真正投入,把对抗当成一场真正的战争!整个对抗没有具体规矩,但都能在同志们的自觉之下使演习胜利进行,从这方面来说,你们都是了不起的!” “枪之魂的20多名战士固然了不起,可其他四个连队的战士也是了不起啊!对抗中牺牲、受伤,该当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一个明明已经中弹却继续混进对抗队伍耍泼皮的,按说对抗这么模糊,你要耍下赖谁能够知道?但据我所知,现场没有出现一例这样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才使演习胜利地结束了!这样结束好啊,说明同志们是真正的军人,宁死不去耍无赖,宁死也要维护连队的荣誉,战场牺牲是军人的至高荣誉!” 老洪热情洋溢的讲话激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直到一号首长冯军长宣布立功受奖名单,掌声才暂时告一段落。 随着一阵激越的军歌响起,徐胜文代表枪之魂八连,高平代表师侦察连,以及黄初和彭峰代表的荣誉六连和特务连,都一一被点到。出乎大家的意料,四个连队竟然全都拿到了集体三等功,而个人受奖方面,竟然是个零。 “为什么是这样?胜者和败者都是集体三等功,个人荣誉没有一个,这算什么立功受奖大会!”八连的战士议论纷纷。在队列里说话,这在以往是不可思议的,但在这个时候,徐胜文和八连的班排长们没一个出言制止。 “同志们,连队拿了集体三等功,值得庆贺啊!来,一起拉个歌,不要这样无精打采的……”指导员刚说上几句,发现前面一张古板的脸守在路口,赫然正是刚刚退场的老洪,只不知他什么时候早就在前面等了。 “八连的战士们都有了,立正——” 老洪的出现使徐胜文百感交集,简单行礼后,他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老洪,似乎想从他心里掏出什么东西! “不舒服是吗?你们八连是不是感到很不公平?”老洪语气平淡,“所有的一切和我预想得差不多,可以说,基本模式化了。没有哪个连队有更加特殊的表现,唯一值得我赏识的,就是这次对抗中四个连队的自觉性……你别说,包括你们八连,除我老洪训练的20人外,其他战士都是烈士了,有什么区别吗?而你们20人是胜者,可这样的胜者又有什么意思?给你们三等功又怎么屈你们了?” 徐胜文:“不,上校同志,你讲得有道理,可你别忘了,这是一次对抗,对抗是有输赢的。你这样奖惩的道理,或许还有百条千条,可这样的结果同志们不服。我不明白,对抗结果不一样,可立功受奖却是一样,长此以往,战士们会怎么看待每一次任务,我们如何激励自己的战士?” ------------ 兵复原职(1) 军部会议之后,又是一周。 几个一杠三星的上尉朝八连走来,连值日敬了个礼,将他们挡住了。 “对不起,请出示证件!”虽然他尽量将语气放得和蔼,但即使在这种状态下,还是迸发出一股子冲劲,几个机关来的上尉一凛:“瞧瞧,八连的兵确实不同凡响……唉,难以理解,难以理解!” “您……什么意思?”连值日吃惊地望着他们。 “没什么,哦,找一下你们连长,军部有重要通知!”上尉们似乎有难言之隐,“听说你们连长只是个一级士官,真不简单啊,把这连队训得像模像样的……”话到这里几个上尉再也不吭声了,连值日望了望他们,终于到训练场汇报去了。 上午正常的队列训练已经被徐胜文换成了专业训练,他认为八连大部分同志之所以在对抗中输掉,不仅仅是战场意识不强,更重要的是枪械不熟、专业生疏。不少同志甚至没有达到普通步兵的标准,面对敌人时甚至来不及反抗,对此必须强化训练。 几个上尉在操场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徐胜文的训练才宣告结束。直到他旁若无人地带队经过时,其中一个上尉实在忍不住才叫了声:“士官同志,你就是八连连长徐胜文吧?” “是的……不过对不起,我的部队正在训练!”徐胜文经连值日汇报,早已知道他们是军部来的,却因为上周那次会议,对军部从心里生出一种排斥感,公然冷落起他们来。 “站住,论职务、论军衔,或者按部队其他规定,你都必须慎重接待我们,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个上尉责问依旧带队离去的徐胜文,见他犹似未听到一样,只得紧跟了上去。 连部,刚刚从师卫生院回来的郝龙头缠绷带,正在紧张地打扫着。一见徐胜文回来,他端了一盆水过来:“连长,洗洗脸吧,好像又要停水了,我接了好多盆水呢!” “徐胜文,你给我站住!”几个上尉追踪而来,已经怒气上冲了,“闹什么脾气,凭你这禀性还当连长!”望了一眼正发呆的郝龙,几个上尉一把扯住徐胜文,“你听清楚了,我们没闲工夫和你瞎折腾,我们是带命令而来,到八连宣读命令的!” “那你们宣读好了,我困得很,抱歉!”徐胜文不为所动自顾而去。 “就这德性!”一个上尉火了,却随之被领头的上尉劝止住了,随之转向郝龙,“你是通信员还是文书?”领头的上尉问郝龙。 郝龙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响亮回道:“报告首长,我是八连通信员!” “通信员,正好,和你们指导员说一下,请八连班以上的官兵到连部集合一下!”领头上尉盯着郝龙,郝龙怔了一下,终于敬了个礼,随之将指导员叫了过来。 “实在抱歉,胜文还在为对抗的那件事赌气,他认为那个结果太不公平,他无法向战士们交代!”指导员讪笑着向上尉们解释。 “我们也正是为那件事来的!”领头上尉拿出一沓文件,“对抗的资料这上面都有,我给你们复制了一份,以后慢慢看吧。唉,士官连长,赌气赌到这地步,看来他在这个位置上确实欠点火候,我现在明白军里的决定了!” “军里的决定,军里什么决定?”指导员吃惊地望着他,但几人一脸严肃,直到各班排长到齐,领头上尉才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来。 “必须告诉大家,命令是冯军长亲自手拟,他告诉我们,八连没有让他失望,但也没给他带来惊喜,可让徐胜文一个士官担任连长,他是有压力的。如今他需要一项新的思路,可思路尚未成熟,他只能让徐胜文做回他的士官,从这点来说,首长是有苦衷的!” ------------ 兵复原职(2) 领头上尉将话交代完毕,才念了起来: “命令一 由于枪之魂八连除老洪同志所训20余名战士外,其他战士在此次对抗中皆无特殊表现,宣布撤去徐胜文连长职务。在新的命令没有到达之前,暂回三班服役,为一级士官! B军司令部 2007年4月” 随之宣读的是谢天保、殷天广等人的命令,和徐胜文一样,他们的排长职务被撤了,许海波回到了一排,代替徐胜文任连长的,却是副连长廖凯。一切的一切,似乎回到了八连以前的状态,如今的八连,只是多了20多个老兵。 上尉们宣读命令后随即离开,似乎根本没顾及人们的感情。班长排长们也一一离去,留在连部的,最后就剩下许海波和三班长常冠标等人。 “排长,这以前似乎是我盼望中的,可如今真这样了,我怎么高兴不起来啊?” “他又是你的兵了,不,也是我的兵了!”许海波叹息一声,“其实,我是不喜欢孬兵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对这个孬兵没什么感觉了!” “他应该会哭吧,以前那么孬的时候,我没见他哭过,现在不孬了,我希望能见到他流泪……”常冠标叹息一声,“当了这么多年兵,就这些日子像做梦一样,我倒希望,现实不要那么残酷!” “连务会也没开,还在睡觉吧,孬兵是无法在我的排里生存的。回头你告诉他,不要以为在八连混了几天连长就不知道高低了,要他赶紧滚回排房整理内务!”许海波突然脸色拉了下来,自顾而去。常冠标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朝连部隔壁的连长房间走去。 “连长,在吗?”门外,常冠标轻敲木门,静候良久,却并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即使有气也该差不多了,我一直想和你谈谈,可你是连长,我一个小班长,我怕自己没资格……”常冠标似乎异常激动,“以前你是我的兵,我可以管你,开导你,甚至痛骂你,可后来你是连长了,我管不着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就一次对抗吗?给不给荣誉你那么在意干什么,荣誉靠别人给的吗?是争取就有的吗?我一直觉得,荣誉和连队是与身俱存的,一个优秀连队的存在本身就是至高荣誉。你作为连长难道不该懂这个道理吗?”常冠标越说越激动,听见里面依旧毫无动静,忍不住一脚狠狠踹在门上。 “出来,你个孬兵,以为自己还是连长吗?告诉你,你现在不是连长了,刚才在连务会上,已经宣读了撤去你连长的命令。孬兵就是孬兵,大白天的还好意思躺被窝,你排房看看去,别人都在干什么……” 突然两双严厉的目光射在常冠标的身上,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指导员,副……不,连长,你们也来了!” “不来你不反了天吗?”廖凯虽然刚刚接任八连连长的职务,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刚刚宣读命令,你三班长就过来摆你班长的臭架子,脸色还变得真快啊……信不信我撤了你!” “连……连长,指导员,我……我是想让他起来,一个老兵这样大白天躺床,实在不大好……” “老兵,谁跟你说他是老兵了,告诉你,有廖凯一天在,徐胜文就一天是连长!你还不得了了,这么急着分清大小干吗?就算是老兵,你10个三班长也不是人家对手,你狂什么狂,在连队没点真本事,少跟我摆你的班长架子!”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徐胜文脸色平静地出现在门口。 ------------ 兵复原职(3) “连长……”未等廖凯说下去,徐胜文将他阻止了:“别叫我连长,现在连长是你了……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已经听到,我现在只是三班的一个兵,三班长没有说错。” “你不用太在意,或许这只是上级的临时意图!”指导员试图解释,徐胜文摇了摇头:“不,士官连长才是临时意图,现在已经回到正轨了……哦,对了,我收拾一下,马上搬到三班去。” “我们一起搬吧!”指导员向三班长使了个眼色,就准备奔徐胜文房里收拾东西。 “不行,这样影响太坏了!”徐胜文异常严肃地挡住了他们,“我是个士兵,不需要任何特权,你们这样帮我搬东西,我还怎么做回一个好兵。我当连长已经很烂了,没给八连带来任何变化,其实我这些天想的都是这个。真的,我恼的是自己,不是任何人……我不希望做连长失败,回到八连做士兵也同样失败,这个……真的比荣誉还重要!” 徐胜文的话那么坦诚,指导员和连长廖凯默然点了点头,也严肃道:“那么请老兵同志半小时之内迅速将私人物品搬出,再半小时回排房整理好内务!” “不,我没什么瓶瓶罐罐,搬东西加整理内务,我只需15分钟!”言毕,徐胜文迅速收拢自己的东西。这平静异常的表现看在指导员和廖凯的眼里,却是极度不平常,然而此刻他们不知道说什么,都站在那里静观徐胜文忙乎。 排房还是那个排房,床铺还是那张床铺。因为徐胜文以前是八连最赖的兵,是没资格睡下铺的,徐胜文一直睡在上铺,这回回到三班,他又搬到了自己的上铺。 “听说这是张名铺,八连有史以来最赖的兵就睡过上面,我说呢,这铺能空着吗?每个连队总得有个垫底的吧……终于主人回来了!”抱着被褥等物一跨入排房,后面就响起了嗤笑声,那声音徐胜文不用看也知道,正是被他赶到三班的前任通信员李津。 “李津,胡说八道什么!”突然一道犀利的目光射来,李津赫然一惊,说他的是排长许海波。他顿时又无所谓起来:“排长,这小子以前是你的兵,赖就赖了,好好退伍享清福多好。谁想他转身一变,居然回咱八连当起了连长,那时班长排长还在他眼里吗?瞧他当初那架子……” “放肆,你个浑蛋!”突然一个耳刮子扇了过来,李津躲闪不及,被许海波狠狠扇了一掌,“告诉你,我和徐胜文没仇,你小子别想挑拨离间……不错,我不喜欢孬兵,当初徐胜文是孬兵,我瞧不起他,如今他不是孬兵,我凭什么瞧他不起!” 一个熟悉的身影踱了进来,见一排的人没注意到他,就悄然爬到徐胜文所在的那个上铺,端上一盆水抹了起来。 “郝龙,你来干什么,下来!”在柜中整理内务的徐胜文终于发现了上铺的郝龙。 “连……老兵同志,你在这里搬家,新兵郝龙帮你整理内务!”郝龙口上应着,手中的抹布依旧飞速擦拭着。 “胡扯什么,我一个老兵,你通信员好歹也是个班长,赶快下来!” 徐胜文尚未说完,许海波已经用极为厌恶的目光瞧向了郝龙,紧随而来的三班长也是一脸不悦。 “郝龙,你来一排干吗?显酷吗,不忘旧情是不是?告诉你,一排从来就没欢迎过你,滚吧!”随着咣当一声响,脸盆被摔到了地下,里面的水洒了一地,一排长虎着脸,旁边的三班长则迅速上前将上铺的郝龙扯了下来:“去去去,回你的连部去……” ------------ 兵复原职(4) 当天下午,徐胜文就参与了连队的训练,作为军部的要求,徐胜文制定的训练大纲被暂时停止,八连似乎重新回到了反坦克导弹连的时代。 “胜文,晚饭后到连部来一下!”作为三班的一员,徐胜文自然搬到了三班的餐桌,指导员意外到来,三班的战士都停下手中的碗筷,一个个站了起来:“指导员好!” “徐胜文,注意自己的身份!”三班长一提醒,徐胜文方才猛醒过来:“指……指导员好!”他口中尚在嚼着饭菜,动作难看显得分外滑稽。 “我说三班长,还有你们这些同志,注意了,徐胜文和你们不一样,该给他个适应过程!”指导员尽力想掩饰徐胜文的窘态,没想到徐胜文一点不领情,一边吞着口中的饭菜,忙不迭道:“报告指导员,我是一个战士,任何战士都不该有什么特殊!” “如果是战士,也是个极为优秀的战士!”望着三班长古怪的脸色和三班其他同志异样的目光,指导员摇了摇头,“有些细节上,徐胜文同志还不能适应,大家应该换位思考一下,一个连长做回普通士兵,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别的我也不说了,希望三班的同志们好好想想!” 一个人从穷到富的奋斗过程并不可怕,然而一个富人一旦一无所有,那种日子是极易令人崩溃的。刚刚适应了连长的角色,却要下连队充当一名普通战士,徐胜文到底能不能挺住,连队不少战士还是比较关心的。 这一天是助锄训练,该训练作为炮兵的一项专业,从来就是必训科目。在挖助锄训练中,连队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开挖都是捉对比拼。通常一组比赛下来,参赛选手早已大汗淋漓,不幸输掉的一方却必须再次参加下一轮的比赛,一直到侥幸胜出或者最终倒下。这是一项极耗体力的训练方式。 自徐胜文到八连以来,因为连队的转型,这项科目基本废止了。如今重拾八连炮兵科目,他也不得不参加训练。 “徐胜文!” “到!” “以前挖助锄就是你的弱项,自回到八连后,这项科目你没参训过,我并不清楚你的现状。因此,我要求你作为第一组参加训练!”三班长常冠标将手中的一套工兵铲和锹扔给徐胜文,“谁愿意以徐胜文为对手,站出来!” “报告,我和他比!”三班的李津幸灾乐祸地看着徐胜文,他在想,徐胜文枪法再准,但这挖助锄坑这么讲究技巧和速度,他肯定不如自己,李津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给徐胜文一个下马威。 徐胜文接过工具明显有点茫然,这挖助锄坑在退役之前,一直是徐胜文的心病。因为他体力不如别人,每一次训练,他都接近虚脱,那一拧数斤的汗水,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他也从未逃脱过老末的称号,班里任何一名战士都不屑和他对抗。 然而如今的徐胜文和往常可不一样! 徐胜文知道自己的处境,当然也明白自己的实力。虽然他不知道今天在以往那些让他恐惧的训练中能达到怎样的成绩,可他知道,在八连,他的对手并不多。 他一句话也没说,工兵铲和锹接在手里,默默地站到了路上——按照炮兵的惯常语言,炮位所在地可能是硬到极点的土壤或岩石,甚至石头。不可能给你选择松软的土地,平时训练也因此就要挑最硬的土质,所以,挖助锄训练一般都是在较硬的山路上进行。 飞星四溅,经年久踏的山路和铁锹相撞发出零星火花,体力的优势在这样的捉对训练中表露无遗。当徐胜文只是鬓角微汗时,李津的一半迷彩服已经湿透了,到60公分左右的深度后,徐胜文将工兵铲持在手里,单腿蹲下,开始修平助锄坑了,李津所挖的助锄却还不到30公分的深度。3分40秒,在如此超硬的地质上,徐胜文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高标准完成了第一个助锄,无论从规格、助锄美观到完成速度,都近乎无可挑剔。当他挖到第三个时,浑身湿透的李津刚刚修好第一个助锄。 已经15分钟了,徐胜文开始挖他的最后一个助锄——第十个,而李津,刚刚修好第二个。一个是越挖越快,一个却像难产一样,已经彻底丧失信心了……突然徐胜文霍地站起,将工兵铲和锹简单一收拾,站一边去了。李津抬头见他走开,才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铁锹,良久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两手尽是血和泡的混合物,身下的泥土被其汗水浸湿一片,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李津,徐胜文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如今败了!”班长常冠标似乎根本没看李津一眼,“下一组准备,李津休息10分钟后自选一个对手参加对抗!” “班长同志,我能代替李津吗?”徐胜文突然走到常冠标的面前,“以前在你的班上,我一直是训练到最后的一个人,现在第一个胜出,我有点不习惯!” “你这是挑战吗?我知道你一直对我的训练方法有意见,可我告诉你,这不是我个人独创的,是连队的规矩!” “我确实有意见,部队不断在改革,有些东西如果明显有弊端,我觉得还是改了好!”徐胜文鄙夷地望了一眼李津,“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我犯不着帮他。可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来无论怎么训,垫底的依然是垫底,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徐胜文,我警告你,你现在是一个老兵!”常冠标冷淡地招了招手,“三班的,第二组对抗开始准备……李津你小子找好了对手没有?” “报告班长,我请求和徐胜文再比一场,和别人我没兴趣!”李津一个鲤鱼打挺从黄土堆上站了起来,“我请求,和徐胜文比100个助锄。” “不行,你可以挑选任何一个,可就不能再挑选他了——因为你已经败了。而八连,从没有失败者挑选胜利者的先例。”常冠标语气有点冷淡,“100个,10个都完成不了,想死也另找个幌子啊!” ------------ 风波又起(1) 三班的李津因为三天前和徐胜文的那一次比试,鬼使神差地病倒了!只是他训练量有限得很,这样就说病倒几乎无人相信,三班长常冠标根本不同意让他住院。 “李津,给我滚下床来!”李津和徐胜文一样住在上铺,这一天早上他又未出操,常冠标一回排房就对他大吼起来。 “我不是请假了,都说了浑身发软……”李津躺在床上嘀咕,突然一阵稀里哗啦,李津床上的被子被常冠标拉下,掉在桌子上发出异响,几个杯子中的开水流出,被子湿了一片。 李津愣了一下,随即抓住尚在床上的被子一角,使劲拽了上来:“你太欺负人了不是,我病成这样……”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抽动的被子带出一股大力,常冠标无防备之下连退了数步方才站稳,“砰”的一声,脑袋撞在铁床上,顿时痛得弯下腰去。 这一幕被刚刚跨入排房的一排长许海波看到,顿时一双眼睛喷出了怒火:“下来,胆子不小啊,连班长也敢揍了!”几乎是话到人到,狠劲一抽,把李津连被子带人整个从床上扯了下来,“我就不信了,你能打遍一排无敌手!” “排长……我……” “你什么,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想在一排混就给我乖巧一点,我没你们班长的好脾气!”说着说着,“啪”的一声,一排长重重一巴掌扇在李津身上。 “排长,你……打人……”李津抚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已经显得极为恐惧了。此刻一排其他战士纷纷回到排房,一排长掌击李津的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李津更加疯了一般,“打人了,排长打人了……”欲待跑出排房,却被众人挡了回来:“跑啊,你跑啊,看你能跑到里!”一排长铁青着脸,上前左右开弓又扇了李津几巴掌。 李津茫然四顾,发现所有的眼光或鄙视或不屑,竟无一人站在自己一边,门口被众战士堵上,他的眼神逐渐流露出一种无奈的恐惧:“我……我没动班长,是他自己摔倒的!”李津嘟囔着,拼命往外挤,不经意间被自己的被子绊倒,爬起来时,不知道谁在自己屁股上踢了一脚,回头后望,却是10余名新兵,顿时一片怒气,“新兵蛋子……” “新兵怎么了,没一个比你赖!”许海波的眼神让李津从心里感到战栗,“当初你当通信员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你有这么赖,素质低点就低点,还这么多刺,要知道这样,我要你干吗?” 由于李津一声不吭,一排长怒吼一阵后终于慢慢平息下来,他叫过常冠标:“去,跟连长指导员打个招呼,这个人我们不要了,爱上哪上哪去!” “今天连务会上我提下,看看连长指导员的意见吧!”常冠标揉揉震痛的头部,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复。 整个上午,李津被完全忽略了,他的被子被一排长等人强行扔出,身上也十分狼狈,蹲在排房门前的地上,李津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身子好点了吗?”突然一声轻轻的问候传来,李津甚是诧异:这当口谁对我这么好呢,不怕得罪班长排长吗…… 抬头发现是徐胜文,顿时把脑袋重新低下。 “我刚才去指导员那里了,不知道发生了这事,否则我会帮你的……”徐胜文没有顾忌李津的态度,“听说你挨了打,放心吧,我会帮你讨个说法的,对战士打骂体罚严重违反条令条例,这事必须追究……” “好了,不必再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已经是个落水狗,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可你也是落魄之人,我知道你从连长到战士之间的极度不平衡,算是同病相怜吧。冲这个,你也别拿我开涮,行吗?”李津叹了口气,“看来在部队待不了多久了,一排不要我,我也不知道谁会要我!” ------------ 风波又起(2) “哪个战士到哪个排,这不是谁要不要的问题,请你相信我……”徐胜文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李津就地一坐,不光眼睛闭上,连脑袋也深深地埋进了怀里,情不自禁伸手在他脖颈部一探,竟是酷热异常,顿时惊呼,“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吗?”赶紧强行将李津背起,“走,去卫生院!” “放下我,你快放下我!”李津猛地从徐胜文身上挣扎下来。 “你自己去训练,别管我了,我求求你行不行!”李津神情木然地望着前方,“从我被你赶下连部的时候起,我就注定了要被人抛弃的,一排长他们看不起我,我不怪他们,真的,我恨的是你,你明白吗?” “我没有害你的意思,相反,我认为你是个优秀的士兵,可那个时候有个人更需要我帮忙,我除了把他放在连部没有选择!”徐胜文紧盯着李津,“你的身子这么弱,需要上床休息一下……” “免了,你看看我的被子!”李津苦笑着,指着被扔在门口的脏被子,“全被开水泼湿了,我还能睡吗?” “你的被子不能睡,先睡我床上吧。我听说你三天没吃饭了,这样吧,我马上到炊事班帮你弄几个荷包蛋!”徐胜文也不等李津答复,就径直朝炊事班走去。 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面,好不容易到了排房,徐胜文没料到,刚一将面放下,“砰”的一声,一个军用水壶就砸了过来,一碗蛋面溅了一地。“徐胜文,你用不着收买人心,我李津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你害的。告诉你,我不是郝龙,你也别想用那种方式来可怜我!”李津并非躺在徐胜文的床上,而是坐在他自己空荡荡的床板上,射向徐胜文的眼神里竟是仇恨的光芒。 徐胜文百感交集,别人或许难以明白李津如今的想法,可他太理解了。做个孬兵,尤其是八连一排垫底的兵是什么味道,他已经体会过两年。他知道,这种痛苦绝非一般的痛苦,之前他能帮郝龙,如今,他也更愿意帮李津,这一切只因为他是明白人。 晚上7点,连务会上,徐胜文的突然出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对不起,同志们,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徐胜文朝众人敬了个礼。 “有事吗?胜文,按规定,你是不适合来的!”问他话的是指导员。 “报告指导员同志,有事……不知道你们讨论了李津的事情没有?”徐胜文用眼睛扫了一下现场所有人,“我听说一排长想让李津离开一排,我有点想法,所以就跑了过来。” “这事,刚才已经讨论了好久!”指导员皱眉,“可不到一排,让李津到哪里去呢!其他排的班排长没一个愿意主动接纳他,难道让他回连部不成,这郝龙可干得好好的……” “指导员,在座的同志们,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一名战士,在哪一个排哪一个班不是谁要不要的问题。咱军人,千里迢迢保家卫国,哪个不是在为祖国默默贡献自己的青春,哪个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到哪就到哪?同样,指挥员也一样,能够因为某个战士素质差点或者性子暴点就随便踢掉吗……”徐胜文的一通话讲得众人无语,却也使三班长常冠标和一排长许海波的眼神几欲愤怒了。 “徐胜文,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不能出席连务会的!”许海波的声音有点低沉,“请你记住,我们针对的不是个人,以前你为孬兵的时候,也一样被人唾弃。这就是表扬先进鞭挞落后,这是部队一贯的传统做法,你的话自然好听,可是实用吗?” ------------ 风波又起(3) “什么叫实用,那请一排长同志你来说说,如今你们不要他了,其他排也不要他,李津到底到去哪里,你们是不是要逼他退伍?” “你现在只是一排的老兵,老兵同志,我警告你,没有我的批准,你在这里说话是无组织无纪律。李津拉了排里多少后腿你知道吗?一排几十名战士,哪个看他用正眼?这样一个人,留在一排就是害群之马,退伍就退伍了,你觉得很奇怪吗?就你伟大,你远见卓识,你来为他抱不平,可你有这个资格吗……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排房去!” “那就能随便揍人随便将人赶出吗?你还是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官,你懂不懂条令条例……”随着争吵的激烈化,徐胜文的火终于也烧了起来,指导员和连长廖凯面面相觑,突然猛拍了下桌子:“吵什么,简直是乱套了!” “有事你们不能静下来说吗?对了,一排长,你跟我说,刚才徐胜文说的,你打了李津,这事属不属实?” “那小子太不厚道了,连班长也敢揍……”一排长一说到这里就激动起来,没想到刚一开口指导员就动怒了:“那你就动手了吗?” “是,我是扇了他几巴掌!”一排长没有半点悔意,“这算什么,按以前脾气要揍他个满地找牙……” “说啊,继续说啊!你还不得了了,你是排长不是,在一排你是老大,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样……” “你个浑蛋!”指导员突然将刚才的纪录撕得粉碎,“差点着了你的道,把李津逼上绝路了,看我今天不处分你!这个事不必讨论了,李津留在一排三班,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对待自己的同志!” 指导员发起脾气来谁都怕,在八连这么多年,一排长当然明白,他低着头紧闭双唇,直到廖凯过来了才抬起头来。 “这事你一排长没处理好,我支持徐胜文和指导员的意见。廖凯拍着许海波的肩膀,“你做过副指导员,我想你能够体谅指导员的心情。唉,我怎么说你呢!” 指导员的发怒几乎是个风向标,会议室里所有人对李津的事突然又有了另外一层的理解。虽然还是无人愿意接纳他,但总算多了些同情。 “这不关排长的事,排长是为了我才打他的,如果要处分,我请求,将处分给我吧!”这个时候只有常冠标唯一表态。 “停,三班长,刚才这个事情,我不想说了,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指导员打打手势,“刚才还动不动说人家没资格来这里,都是见风倒,只有徐胜文同志才是最清醒的!我看,在很多方面,徐胜文同志在八连是能起独特作用的。目前他被撤销了连长职务,可我觉得,他比这里大部分同志都清醒……我在这里宣布,八连的事情,只要我能参与的就有他的份,包括连务会,我现在宣布他能以特殊代表的身份出席! 连务会的结果让一排长和三班长无条件将驱逐李津的事情搁置起来,但是无疑,又再一次加深了他们对徐胜文的猜忌及对李津的憎恶情绪。 这晚八连的第二岗岗哨是徐胜文,作为老兵,他带着一个新兵守卫在尚未被淘汰的几门100滑火炮旁侧。他偶尔呆望天上的星空,刹那涌出无限的遐思。 “班长,那边好像有人!”新兵的一句话刺破了寂寥的夜空,他们总是习惯将所有的老兵都称为班长。 “躲起来,慢慢接近!”徐胜文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将新兵拉到了炮位一侧,先是用遮炮的篷布遮住了自己和新兵,随后从炮位后钻出,向那人背后接近。 ------------ 风波又起(4) “站住,口令!”尚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徐胜文反手将他牢牢夹住。 “徐……徐胜文,是我!”听出是熟悉无比的声音,徐胜文一愣:“李津,半夜三更的,你来干什么?” “先放了我……”李津好不容易从徐胜文手臂下脱身,“你……原来你军事素质这么强……这一手太厉害了!” “别说那么多,你这么晚不睡觉有什么事吗?” “我来是想感谢你,因为我素质差,更因为得罪了班长排长的缘故,全连人都看不起我,说我是个孬兵,拖累了整个集体……可没想到的是,你专门跑到连务会上去帮我,不惜和他们吵架……白天我不敢向你道谢,我怕自己影响了你的前途,所以现在……”李津瞬间就说出一大串感恩的话。 徐胜文不由叹了口气:“别说了,你这种情况,不是第一个。而我,确实也不仅是为了你,我做这事是为了八连,你明白吗?”徐胜文摇了摇头,“如果真要感激我,用你的行动,把自己的军事素质提高到一个档次。再注意一下自己的为人处世,为班上的其他战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相信,你是能得到大家的欢迎的!” “可能吗?不管是训练还是做其他事情,我都已经是不用考虑的对象了!”李津苦笑着,“现在除了你,恐怕没人用正眼瞧我了,什么为人处世——在八连,恐怕我没机会了!” “你别太自卑,事情还没到你想象的那个地步!” 深夜4点了,徐胜文极力压制自己的思绪,好歹进入了似睡非睡状态。 “徐胜文,你睡了吗……真的睡了?”李津轻唤数声,见徐胜文没反应,便出去了,但不消片刻,又踱了回来,“醒一醒……”李津使劲晃着徐胜文,徐胜文无奈之下蓦地坐了起来:“什么事,李津——你不是在站岗吗?” “嘘——”李津示意噤声,“能替我站一阵吗?太困了……” “你……”徐胜文欲待发作,却又无奈点了点头,“那好,把枪给我!”披了衣服去取枪,李津却一挡:“不行,枪还我拿着,班长他们发现了我也好说话……” “那我无法去了,站岗没枪,我干不了!”徐胜文就势坐下,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了下来。 “去吧,去帮我站一会儿,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李津突然急了起来,猛地扯着徐胜文。 “到底怎么回事,李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徐胜文猛地将他一甩,“你想将我支开,是吗?回答我!” “没什么,真的,即使有事也和你无关!”李津突然语气冷淡下来,“快走吧,到3号炮位,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没有害你。” “那你想害谁?”徐胜文突然脸色苍白,盯着李津身上那支枪,“这支枪变了,变得沉了,有杀气了……浑蛋,你什么时候装上了子弹!” “你……你怎么知道,没有的,瞎说什么。这么多年连队岗哨都是枪弹分离的,弹匣在新兵手里……” “新兵怎么了,你别做了蠢事!”徐胜文猛地将枪夺了过来,取出弹匣,果然发现沉甸甸的。 “李津,你等着,我回头再收拾你!” 他套上衣服就往外奔,很快发现一个身影迎了过来:“口令!” “11,回令!” “88!” 见到新兵安然无恙,徐胜文舒了口气:“弹匣在身上吗,给我看看!” 新兵利索地从身上抽出弹匣:“弹匣在这,请班长检查!” “很沉,好了,不用检查了!”徐胜文看枪弹的眼神那是何等尖锐,一眼就发现弹匣装得满满的,“哦,李津不在这里,他干什么去了?”徐胜文假装随便问问,没想到新兵神秘兮兮凑了过来:“班长,李津今天好怪!” ------------ 风波又起(5) “怎么个神秘法,你给我说说?”徐胜文眼睛盯着新兵,新兵愣了一下:“他说要去厕所,去了大半个小时吧,后来我在弹药库门口发现了他……” “弹药库?”想起李津以前做通信员的时候曾经管理过弹药库钥匙,八连没人比他更熟悉那里了,“糟糕,这小子难道……不,钥匙已经给郝龙了啊,难道他还有另一套?” “班长,要去看一下吗?前些日子新到了一批弹药,说是打靶用的,连长一直说要盯紧点呢!” “你,跟我来!”徐胜文突然大吼一声,也不管新兵愿意不愿意,拉了他就走,然后从新兵手里夺过哨子,迅速吹起了紧急集合哨。 弹药库前,李津身上挂满了炸药包和手榴弹,众人顿时傻了眼。 “徐胜文,不是让你走了吗?你不想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李津看见大家都来了,精神顿时亢奋起来。 “别以为谁怕了你,当兵这么多年,你白当了吗?告诉你,这里没有谁怕死,可这样死,不值得,你懂吗?”徐胜文眼睛睁得圆圆的,“冷静点,李津,告诉你,这不是处理问题的唯一方法。你或许受了点委屈,可你是军人啊,军人受点委屈算什么,别做傻事啊!”徐胜文慢慢靠近,额头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 突然李津发狂般叫了起来:“站——住,再往前走,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李津,你个兔崽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突然常冠标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李津猝不及防之下尖叫起来:“你想死吗,你敢再动我拉引线了?” 李津身上弹药之多,加之身后又是弹药库,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浑蛋,你拉拉看!”三班长常冠标突然疯了一般向李津扑来,全然不顾危急的形势。“来吧,都来吧!”李津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任由随后扑上来的战士扯着自己身上牢牢绑扎的炸药包和手榴弹。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李津的狂笑声中,一种若有若无的微细声响传入了常冠标的耳朵里,此刻他的耳朵紧挨着李津,这种声音虽然微细,却终于传了过来。 “让开,都让开……”常冠标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猛地掀开了上面的战士,“他身上有定时炸药……”几乎如疯了一般,常冠标撕扯着李津身上的军服,但各种炸药和手榴弹绑得严严实实,却是休想动得分毫。 “王八蛋,炸弹一响,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你将成为八连永远的耻辱!”常冠标几乎哭吼开了,只是李津依旧狂笑着,似乎早已铁了心要和大家同归于尽。 “说,快说,这响声哪里发出的?”常冠标四处找寻着李津身上可能存在的定时炸弹。 此刻一排长的眼神也在李津身上到处游移,突然一惊:“别找了,声音就从这里发出,定时炸弹和其他爆炸物捆扎在一起,稍一松动就会爆炸……” “快,把这王八蛋的衣服扒下来,千万别碰到炸药!”一排长一声令下,数名战士猛地扯着李津的衣服,瞬间将他的军服撕成粉碎……三班长连衣服带炸药将那捆东西夺过,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自制定时炸弹…… “让开,都给我让开!”常冠标突然疯了一般叫起来,抱着那捆东西就往外跑。 “三班长……” “指导员,赶快疏散同志们,还有3秒就要爆炸了!”常冠标边跑边迅速回着指导员的话,不要命地往外面奔去。 “三班长,注意安全……” “轰……”指导员一句话尚未说完,前方已经烈焰翻腾,刚刚冲出数十米的常冠标被烈焰吞没了。 “三班长……”战士们悲呼起来,泣声一片,人们瞬间惊呆了。 “把这浑蛋给我抓起来!”指导员罕见地发怒了,李津神情木然地任由几个战士将自己架走,他没想到的是,爆炸声一响,他并没有感到丝毫快慰,反而更笑不出来了。 “李津,你这蠢货!”这一幕幕徐胜文看在眼里,止不住泪往下流。 “一排长!” “到!” “我命令,整理现场后,一排即刻加以整顿,自你自己开始,深刻检讨自己……你给我写出详细的事故报告!”强忍泪水,指导员连看也不再看一排长一眼,木然离开了一排排房。 ------------ 似是故人(1) 连部,除一排外,班以上官兵已经坐了数个小时了。从凌晨5点到早上8点,基本没人说话。 “报告!” 徐胜文在外站立良久,见无人说话,径直走入了会议室:“三班长的遗骸基本没有了,炸弹数量太大……” “好了好了,胜文,收集一下三班长平时的衣物,弄个衣冠葬吧!”指导员说。 “咳,这样吧,三班的班务会由你主持。你让一排长过来,一排必须全面整顿!” “是,我这就去!” “等等,你告诉他,现在是一排整顿,过不了多久,整个八连,整个L师恐怕都要因此整顿了,他一排长是不是早有准备了,你就这样替我问问他!” “这……指导员,你等下当面问他行吗?” “你徐胜文问他有什么不好?这才几天,上一次连务会上你给他讲的道理难道还不够透彻,他一排长为何非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去,就你去问,我看他还摆不摆排长的架子!”指导员猛地一拳捶在桌上,“我就不信了,李津能绑一身炸药,你一排长是不是也可以绑得一身炸药!” “指导员,一排长现在比谁都难过!”徐胜文眼里噙着泪,“他从出事到现在,坐那儿发了几个小时的呆!” “那还主持班务会,好看吗?”指导员声音虽大,语气却明显缓了下来,“告诉他,对三班长……连队拟申报烈士,压力虽大,可我们不会因此放弃。” “是,我这就告诉排长去!”徐胜文敬了个礼后向一排排房飞奔而去。 一排长是在恍惚中开完连务会的,指导员讲他也好,骂他也罢,他整个就是发呆,都不知道如何走出了连会议室。 狂躁、无序,虽然不算太热,一排的官兵却是无法入眠。已经三天了,训练被停下来,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战士们一个个耷拉着脸,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肩头沉甸甸地,似乎都无法原谅自己。 此刻,躺在床上的一排长手持电筒,静静看着战士们写的学习心得: “李津在班里排里都是后进,为人又不好,再加上老喜欢耍点小聪明,我渐渐地讨厌他了,不光班长排长想揍他,我也老早就想揍他……可就算他千不是万不是,也和我一样是千里迢迢告别亲人,来部队贡献国防的。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这样和大家一起,活生生将一个同志逼出了我们的群体……” “我承认,我和班长排长一样,根本就是看不起李津,我已经将他排除出了自己的同志圈外。正是排里太多像我一样的同志对李津的态度,导致了惨案的发生,我特别后悔……” 字里行间,每一个同志都在深深地检讨自己,每一个战士都说得如此动情,一排长的眼睛湿润了,他突然想起了那次连务会上徐胜文说过的那些话。 “不幸被他言中了,真的是极大的隐患,三班长是血的教训啊。可是不幸的,仅仅是三班长吗?” “或许一排的训练方法确实需要改进……或许我一直都在管理盲区里,是我害了三班长……” 八连这件事,三班一下走了两个人,其影响之坏,不仅八连,整个三营,甚至L师,乃至整个集团军都感受到了其地震似的余波:整顿,无休止的整顿,一周、两周,军事训练基本遗忘了。八连所有的战士都在内心打下一个又一个问号,整顿到底何时结束,八连到底何时恢复……虚幻似的荣誉连队——枪之魂八连早已成为历史。人们痛苦的是,英雄八连的称号似乎也因此大受侮辱…… ------------ 似是故人(2) 毫无疑问,连长、指导员,以及一排长自己,都受到了记大过处分。不同的是,一排长还必须停职服役,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他的排长身份,却是个未知数。 徐胜文代替了班长,不,应该是排长的职务,因为按照指导员的安排,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三班长。可在一排长恢复职务之前,一排长的工作是由他全权负责的。 风起,师部露天礼堂上,所有的战士都端坐得笔直,当天的科目是:看电影! 这是一部有关高科技战争的电影,部队机械化向信息化的转变已经到了关键一步,宣传上也是毫不落后。 八连的旁侧是师侦察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师侦察连的战士对其他连队视而不见,专门和八连展开了拉歌比赛。 “师侦察连的,来一个,别让人家看不起咱!这么多连队好不容易相聚一起,尤其是我们身边这个八连啊,又是英雄连队又是枪之魂,可了不得了……”连长高平做起了简短的动员。 “我说连长,听说八连的士官连长都撤掉了,最近还死了人呢……”不知哪个战士随口一说,随即不少人嘟囔起来:“是啊,天天整顿,不是什么八连,哪里连累到我们做这些无聊事,和他们拉歌,没劲!” 这些话清清楚楚传到了八连人的耳朵里,战士们虽然端坐着一动不动,但心里已经折腾开了。指导员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望向了徐胜文和许海波。 “他们没有说谎,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许海波念叨着,“可是胜文连长职务的撤销和这个是没有关系的……” “我去说说!”徐胜文霍地站了起来,目光在师侦察连的战士们身上游荡,突然大喝一声,“刚才谁在说和八连拉歌没劲?” “你是徐班长吧,对抗后有一段日子没见了……”侦察连连长高平笑着走近,“刚才本来想拉个歌,是有几个战士发了下牢骚,没关系的,回去我教训一下就行了!” “我说了要干什么吗?我只是想知道刚才是谁说和八连拉歌没劲的!”徐胜文目光如炬,“连长说句话,下面还唧唧喳喳,这是什么连队……怎么着,师侦察连的都是敢说不敢当的孬种吗?” “什么不敢当,所有的连队谁不知道这事,就算那话是我说的。本来就是嘛,你们八连现在什么都不是,你敢告诉我你们现在到底算什么连队?每天训练什么,你敢说我的士兵说的都是假的?”少尉李俊缓缓站起,“你那么凶干什么,师侦察连是败给过你们一次,可胜败乃兵家常事!” “你——暂停!”徐胜文走了过去,突然一把将李俊从里面扯了出来。 “徐胜文,你想干什么……”高平大叫一声,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但闻“啪啪啪”数声脆响,李俊一边脸顿时青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在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浑蛋……你敢……打我!”因为收势不住,他颤抖了数步方才停稳。 “你……真够大胆的,士官打少尉,反了你了……”高平一急之下一使眼色,旁边侦察连的战士皆叫了起来:“跑侦察连打人,吃豹子胆了,将他截住!”随即众人霍地站起,旁侧八连的战士也都随之站起,现场顿时乱了。 “都无法无天了吗?”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发现后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像呆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来的不是师长团长,赫然是B军一号首长冯军长! “一个这么难得的聚会,平时你们一个营一个团也难到一起,这回可好,师里搞聚会了,这一到竟然打起架来了。呵,还是两个都不错的连队,你们还像话吗?” ------------ 似是故人(3) “报告军长,他打人……”李俊摸着半边肿起的脸,语带哭腔了。 “过程我都看到了,不用你们解释!”冯军长虎着脸望向徐胜文,“告诉我,为什么要打人?” “报告军长,徐胜文打人为了维护八连荣誉!八连好也罢差也罢,那是八连的事,容不到别人来说长道短,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八连还谈什么希望。我的处理方式是有点简单粗暴,首长要处罚我绝无怨言!” “你说的话,有一句我喜欢听,首先就是要自己不能放弃,自己不放弃,什么都好说。就比如你,如果你放弃了,就算以后再碰几次老洪同志,你或许也没机会回部队了……打人,你是要不得,可侦察连这些兵像个娘儿们一样,这么大的场合聚会还叽叽歪歪,没个素质——打得好!” 一号首长突然转向侦察连众人,话严肃起来:“侦察连有史以来都是选拔的优秀兵种,各单位的精锐力量,你们今天的表现,让我非常不舒服。拉歌是每次部队聚会的惯例,八连怎么没资格和你们比了,你们有什么值得骄傲?军心涣散一盘散沙,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们有脸拉家常,也不看什么地方!” “报告首长,由于师侦察连刚才对八连严重侮辱,八连现在拒绝和他们拉歌!”徐胜文敬了个礼,转身就想回到队列,一号首长吼了一声“站住”! “还不得了了,别以为我总护着你,做不出成绩看我还要不要你!……前面发生的一些事,你们必须要面对,比如发生在你们连队的一件事还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注意。但因为你们连队目前是个特殊情况,我们决定再给你们一段时间——你们到底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连队,拭目以待啊!可你这就扛不住了吗?” “首长,您说什么?”徐胜文被首长的话吸引住了,“您是说,我们现在这样连专业都没有,是总部在考验我们吗?” “考验?”一号首长沉默良久,突然接口道,“按照你们连队目前的实际负责人老洪的说法,这样的做法很现实,你们也必须这样走。试想,如果要按照上级的安排才能做事,这样的连队有什么特殊呢,你们要对付的可并非一般的敌人!” “您是说,八连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方向——或专业?”徐胜文有点欣喜了。 “按照你刚才说的,做什么都自己不能放弃,如果自己都放弃了,你还有什么。一个人是这样,一个连队也需这样,我希望你这话不仅表现在嘴巴上!” L师师长以及政委等人随后赶来,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兴趣询问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一号冯军长也只是扫了侦察连和八连战士们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电影终于开始了。 随着字幕的展开,荧屏上出现了一个个精彩而又绝妙的画面:蝴蝶、蚂蚁、蜻蜓,甚至苍蝇一个个跃然镜头,人们疑惑了,昆虫世界?军营放这样的电影,搞错了吧! “一个值得重视的是智能武器装备的超微型化,上面播放的这些采用先进纳米科技研制出的超微型机器人能飞、能爬、能潜水,具有很强的破坏能力。有专家预测,一旦大批面世,必将引发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军事革命!” 这些解说图终于让大家明白了画面的意思,却也不禁目瞪口呆。是啊,假如在战场上我们遇见这样的敌人,还真是防不胜防…… 接着电影从信息论、系统论、控制论、决策科学,以及计算机技术等方面,一一向战士们阐述前所未见的未来战争可能模式。有的战士能看懂一点,有的战士则发呆了:放科幻片吗?这样的科幻片咱也看不懂啊…… ------------ 似是故人(4) 几乎在发怔中看完电影,随着画面一灭,灯光大亮,冯军长和L师师长等人一一台前亮相了。 “刚才的电影看了3个多小时,同志们看了有何感想?”冯军长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直接就向大家问个这样的问题。 “有人回答吗?没有,没有我直接点名了。刚才两个打架的连队,你们各派一个代表上来,谈一下刚才这部电影放后的观后感!”冯军长说完将话筒一挂,眼睛盯着侦察连和八连那一块,不再吭声了。现场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八连和侦察连的战士都在面面相觑。 “八连的,那个电影,谁看懂了给我站出来!”指导员叫了半天,见无人吭声,望向了徐胜文,“你是大学生,又跟了老洪那么久,也不懂吗?” “我……只懂一点点,大部分内容不知道在说什么!”徐胜文马上脸红了。 “你上去吧,能懂一点比一点都不懂好!” 徐胜文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报告首长,我来谈点我的观后感!” “你等下,侦察连的先上,那么多昆虫武器,不少是执行侦察任务的。我想先知道,侦察连的同志们遇到这些东西怎么办?” “报告首长,请让我代表侦察连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答复的是连长高平,他扯开嗓门,正想继续说下去,冯军长招了招手:“用不着这么累,这里有话筒,你到台前来说。后面的也是,记住啊,不讲出一个道理,别想下台去!” 高平噔噔噔跑步上台,扯过话筒,憋足了劲儿正想说话,突然发觉刚才编好的一些台词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急得干咳了半天。 “那个……电影比较深奥,我没看明白多少东西,连队没人上来,只能我到这里给大家说两句了……”高平说这话时眼睛瞄向冯军长,他似乎没半点表情,高平明白,这样的表现显然让人瞧不起侦察连,他咬了咬牙,干脆说道,“说句实话吧,后面的这个论那个论,不仅战士们看不懂,我们这些指挥专业、侦察专业毕业的军官也皆是一知半解。凭良心说,军校里面有过这些东西,但那么深奥、系统的学习,从来都是浅尝辄止的。反正我是只懂得一点皮毛,我不遮掩自己的无能,假如这就是现在的战争,我肯定就是任人宰割的主。那些蜻蜓、蝴蝶武器什么的,假如出现在我的对手里面,我无法应付,他们可以随时从我这里获取情报,你有多少兵力啊,全去对付虫虫鸟鸟去了,这个仗还打得下去吗……”高平说到后来倒是滔滔不绝,但大意只有一个——遇到这些对手,他没辙,把这些武器给他,他不懂!一号首长越听越皱眉,L师师长政委等人也都脸色绷紧:“行了行了,侦察连的高平吧,你已经讲了快一个小时了!”L师师长几乎是下了逐客令,语气非常不客气。 “高平很实在,真心话啊,但一肚子的话都是不求上进,部队都这样还不得了了!”冯军长的一句话给高平做了总结,高平知趣立正,敬了个礼红着脸下去了。 徐胜文在忐忑中登台,一开始也是脑际一片茫然。不知为何他竟然又想起了盔甲枪,想起了发生在S市那个血流成河的场面,那种武器,和今天看的这些智能武器何其相似,但总得面对吧…… 突然,他坚定地握紧了拳头:“我想,不管什么武器什么理论,它的出现必将伴随着某些背后操控的人。毋庸置疑,那些昆虫动物式武器不是我们穷尽精力可以对付的。可通过找到操纵他们的人,我们是还有制胜可能的。再说了,任何武器有优点必然也伴随缺点,它们和大自然中的动物肯定会有区别。我敢断言,只要有信心和决心,很快就能找到制服那些动物式武器的土办法,我们的前辈依靠小米加步枪打胜了飞机大炮武装的敌人,依靠现有的装备,我们也并非不能和这些高科技武器对抗……” ------------ 似是故人(5) “是的,高科技武器有其优越的一面,可我要说,决定战争最后胜利的恐怕还是我们这些战士。当战争进行到最后阶段,当高科技武器全部拼完时,不就剩下我们了吗?我知道有一种头盔枪,也是所谓的高科技武器,其电脑控制的系统使它能在你眼睛刚刚发现目标的瞬间将其击毙!它们自称常规武器中的终极武器,神枪手的坟墓。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在我们的队伍中,却有这样一个人,面对数十个具有这种恐怖武器的敌人,他毫不畏惧,他最终将这些敌人几乎全部击毙,救下了无数人质。我没有虚构,那个人就是冯军长的朋友——令人尊敬的老洪!” “我无意在这里宣扬某人,我徐胜文只想让大家知道,人的力量有时是无法限量的。要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将灵魂和技能融为一体,按照以前我们枪之魂的说法,达到人枪一体的境界。我只想说,一方面不懂的我们要学,但假如来不及学,我们要积极面对,即使在最仓促的状态下,也绝不丧失一个战士应有的斗志。我们的战斗力应该是一流的,我们的意志应该是吓不倒,打不垮的……” 徐胜文演讲了近一个小时,可他和高平不同,竟然无人赶他下台,反而下面响起了一阵阵掌声。冯军长和L师师长等人点了点头,脸上皆漾出了笑意,L师师长眼神和蔼地紧望着徐胜文,亲自端起一杯水过去。 徐胜文一接杯子,突然站起来敬了个礼:“谢谢师长同志!” “没关系,你喝口水继续说!”师长笑着,徐胜文也怔怔笑着,脸上一动:“报告师长同志,我讲多了吗?” “不多,我们听得很起劲,你讲得很好啊!”师长继续鼓励,徐胜文却因为紧张说不下话去了:“报告师长,我……我讲完了!”神情逐渐恢复过来,慢慢消除了紧张,徐胜文立正,敬礼,随后又转身向台下战士们敬了个礼,大踏步下台去了。 “看来这个枪之魂还有点意思啊!” “是啊,要不是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真不想动他!”冯军长和L师师长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很明显,他们对徐胜文喜欢到了极点。 和往昔一样,周围所有的部队都在不断换血,除了八连这个谁也看不透的连队。但这次,八连却听到一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八连被改编成了预备役部队! 八连改编预备役的消息直到数日后方才向全连宣布,出乎徐胜文的意料,整个会议室出奇平静,班长排长们腰板挺得直直,没一个人有所表露。 “这个,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大家没什么话要说吗?”指导员缓缓扫了一遍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干部,有些已经在这里安家的同志,会议结束后赶快去家里安顿一下吧!”指导员强装笑颜,“没什么要说的话,会就开到这里了!” “我有话说!”旁侧一个人默然站起,却是连长廖凯。 指导员点了点头:“你是连长,这个会本来该由你主持的……” “我耍了点脾气!”廖凯清了清嗓子,“没说的,八连走到这一步,我们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干系,是男人就得勇于认错。做了错事,自己不承担谁来承担?不要说改编,就是整个八连解散,也是没什么怨言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要说的是,上级还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不就预备役?预备役又怎么了,就这预备役,我照样干出一个堂堂的八连,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啊,八连的这些八尺大汉难道还能不如吗?我没有怨言,感谢部队,依旧给了我们八连一个机会……预备役,我偏要带出一个与众不同的预备役!” ------------ 似是故人(6) 廖凯的话引来一阵热烈掌声,在场的官兵一个个泪珠闪烁。 “徐胜文那天说得对,即使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们,但我们自己绝不能抛弃自己。今天,我想我们要来一次实践了!我不是半路出家,只要在八连待一天,我就一天是八连的人。你们信吗?侦察连那天要是和八连干,我就狠揍那些兔崽子。别以为以前是那里的连长就护着他们了,我怎么发现,在八连这几天我像待了几年似的,感情那么深厚……” 廖凯说到这里哽咽起来了,指导员拍了拍他:“行了行了,这节骨眼,不帮我做思想工作也罢,你廖凯怎么反把同志们逗哭了……” “这会儿不哭像什么呢,别以为兄弟们真是铁打的!”廖凯还是哽咽着,“这地方好歹也是第二故乡吧,这儿环境怎么说也是那么熟吧……” “你真要弄得不可收拾嘛!”指导员突然猛拍一下桌子,“纪律,你廖连长的纪律哪里去了,上级强调了多次,要做好同志们的思想工作,防止情绪波动,防止事故发生。这么些天大家都能挺下来,好你个廖连长,偏要来个与众不同!” “觉得这样正常吗?”廖凯声音虽然软了下来,语音里却尽是锋芒,“能让一个战士拉手榴弹绑炸药包,你觉得这是一日之功吗?我不想再让同志们太压抑,八连应该是一个可以尽情释放的连队。八连的同志们都应该感受到家的温馨,想哭就哭,该骂就骂,谁说军人就只能忍了?人不都有个七情六欲吗?” 指导员无言,其实他的观点和廖凯几乎毫无差别,只是目前,部队需要稳定啊!他知道自己和廖凯是没有冲突的,事实上他们还一直合作得比较愉快。他明白,人焦虑的时候,是需要找个对象发泄的,廖凯这是找上他了。 原本没有眼泪的连务会终于以满堂的泪水宣告结束,所有的官兵回到各班排开始布置任务。徐胜文的三班是唯一没动手的班级,他带着三班的人来到后山,全班集体向三班长下跪。 “班长,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们走了。或许到了那个地方,同志们会突然发现,一切似曾相识。而三班长你,依旧在我们的身边,你会跟着八连的!不是吗,这么多年,多少像你一样的好班长好同志在看着八连啊,你放心吧,八连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山高路远,或许我们不会再来看你,但请你铭记,有八连在,就有你们在,八连不会忘记为他流血的每一位同志!” 这一天没有检查内务,按照连长廖凯说的,天天绷得太紧不见得太好,这节骨眼上,还去弄这些表面工作那就太虚假了。虽然指导员没有同意他这么干,但沉默无疑等于默认,廖凯甚至让炊事班给每个班的饭桌上加了两个菜,菜里的油分还要多些。 徐胜文知道,廖凯已经开始反思过去了,他不是一排长和三班长,他也曾经鄙视过不争气的兵,而幸亏李津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晚上8点,军营一片安静。虽然是自由活动,但无人外出,大部分战士静静躺在床上,细思着自己的心事。徐胜文则默数着干枯的数字希望借此入眠——因为只有入睡才能忘记一切…… 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运行,虽然颠簸不断,八连的大部分战士却因为几乎通宵未眠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胜文,已经清楚了,八连这次是要拉到你们家乡去,高兴吗?”和徐胜文同乘一车的指导员不断吧嗒着口中的烟,“上次是坐飞机来的,这回要坐火车回去,低了一个层次了!” ------------ 似是故人(7) “这事我已经知道——郝龙早把消息透露给我了!” “去别的地方还有点想不通,可现在要把我们拉回去,我倒觉着这里面有文章,绝非惩罚那么简单——这样回去,显然是有用意的!” “明白就好,等着吧,八连这个连长迟早还是你的!”指导员笑了笑,一点都不顾忌就在旁边的廖凯。廖凯却也不以为意,他到八连以来也真从没拿自己当过连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廖凯这个连长虚职,到了胜文的老家交给他,不冤!” “都说得没边了!”徐胜文笑了笑,他并不在意什么连长不连长,说实话,他目前在八连谁不敬重?部队就是这样,只要你有实力,班长也好,排长连长也好,即使是个士兵,你也能受到人人敬重。 “以前啊,我老说,部队最关键的就是个做人,只要会做人,再加上“认真”二字,在部队怎么混也得混出个人样,可如今看来不行了。说实话,自打到了八连以后,很多东西我看不明白,就算认真如胜文和一排长他们,也一个个出了一连串事情,如今部队还被贬——我啊,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连长同志,其实不是这样的,有些东西你或许不清楚……上面这么做肯定有上面的意图,我们还真不是去享清福,做那介于民兵和正规军之间的预备役呢!”徐胜文望了望指导员,指导员吧嗒一下,摇了摇头,“八连即使做预备役也还是正规军,这个廖凯同志自己也在连务会上说过……胜文啊,随意揣测上级意图可不大好!” “我觉着这个时候不该有什么保留了吧?这么久了,那该死的头盔早该筹划好了。枪之魂连训练快一年了,不正是为了他们而存在吗?”徐胜文不顾指导员拼命使眼色,继续道,“头盔,廖连长知道是什么东西吧,记得老洪在八连的时候已经讲得很透彻了,他可不是在编故事!” “这东西说着神,早想见识一下了!”廖凯笑了笑,“我得说一下指导员,车里面都是咱八连自己的同志,瞒谁没必要瞒自己人吧?” “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士兵,想当初对抗大赛,真正发挥作用的不就是那20来人嘛。我的意思,或许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战士真的在胜文的家乡混几年就该退役了,有些东西他们没必要知道。” “如果还有下一次对抗,可不能光靠20来人去做事了……”廖凯叹息一声,“不过这人怎么就不能个个像胜文那样呢,听说以前他也是孬到家的!” 车子载着几人的心事,继续前行,突然前面“吱嘎”一声,整个八连的车子都像遇到什么障碍一样来了个猛刹车,沉睡的战士被惯性拉得倒了一片:“驾驶班的,车开稳点啊!”不断有战士埋怨。 “都给我下来!”猛地篷布拉开,前面几部车的班长排长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站在下面,“走不了了,没法走,怎么办大家看吧!” 顺着第一部车望去,但见花山花海,几乎摆了10余米,把一条并不算宽的山路挤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卖花的吗?”指导员和徐胜文等人也一个个从车上跳了下来。 “前方好像有字!”突然一个战士的叫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但见一泓红色越靠越近,待到近前数十米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花海是一条横幅:“英雄的八连英雄的魂!” “这么大的场面,这弄了多久啊!”慨叹的同时,大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号首长带着一帮人:荣誉六连的连长黄初和指导员庞世军、特务连的连长彭峰,以及L师侦察连的连长高平等排成一列紧随在冯军长身后,山路两侧突然冒出无数人头。 “向八连致敬!” “向八连告别!” 各种口号此起彼伏,极其震撼,八连的战士刹那惊呆了,眼中都是晶莹的泪花。 “还是那句话,谁都可以看不起八连,但八连自己不能看轻自己。我今天要说的是,如今过来的这些连队都是自动请求给你们送别的,并非其他……仅仅一次对抗,你们八连就赢得了人家的尊敬!”冯军长语音铿锵,“好好去吧,不要丢了八连的本色!” “感谢首长!感谢同志们!同志们,请回吧,八连不值得大家花那么大的心血送别!”指导员说着说着也呜咽起来,“八连的都有了,向三个兄弟连队致敬!” “感谢首长,感谢兄弟连队!”几乎号声一致,八连的战士刷地敬起了礼,一号首长点了点头:“凡是努力过的人都会获得人们的尊敬,八连努力过,因此你们也理应获得自己的荣誉。希望到了新的地方,你们能有更出色的表现!” “绝不辜负首长的期望!”几乎像商量好了一般,几部军车上的战士吼声一致,一号首长缓缓让开:“好好走吧,英雄的八连英雄的魂,希望无论走到哪里,八连的魂都能带到哪里!”